“起来,滋味不好受吧。”刘同志的声音还回荡在那个下午闷热而寂静的打麦场上。“说出你把钱藏在那儿就放了你。”
但同和姥爷这次没有坐起来。刘同志上去踢了同和姥爷一脚,狠狠地说:“装死也饶不了你。”
俊仁姥爷解放前是国民党的保长,这会儿带着高帽子也被押上来。刘同志毫不客气,立即宣布把伪保长吊起来。用刘同志的话说,俊仁姥爷是十足的反革命,必须用革命的手段,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俊仁姥爷性格软弱,唯唯诺诺,日本人正是相中了他听话这一点才叫他当保长,由不得他不答应。悔不该一步错步步错,替日本人做了许多昧良心的事儿。现在,他啥也不说,权当赎罪了。
可是,从圆木桩上摔下来,俊仁姥爷就没起来。当时以为他装死,谁知拖到一边,竟然真的死了。
接下来审专姥爷。专姥爷有一百多亩地,雇着两个长工。
“王同专——”刘同志洪亮的声音打破暂时的宁静,专姥爷立即被民兵押到圆木桩下。
“刚才你都看到了,说吧,你是咋着和你当国民党的老二联系的。”
“俺二小都走五六年了,一直没有消息。”
“你二小?看来你还不想和你的反动儿子划清界线,也说明你心里还在想着他,老实交代,恁是咋着联系的,咋着把村里乡里包括县里的秘密报告给反动敌人的……”
“俺二小为党国效力,出生入死,也是条汉子。”专姥爷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好呀,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我看你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同志们,吊起来。”
那几个老娘儿们一使力,专姥爷就乖乖上去了。
长工柱子说:“王老专,现在俺们穷人翻身得解放,再不是从前受你欺压的时候了。弟兄们,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啊。”
“柱子说的对。”刘同志接口道:“新社会咱穷人当家作主,旧社会的苦水该倒倒了。”
一句话引得一片唏嘘,好几个人哭了起来。
“你说,你个老专,贱买了俺家的五亩地你得还回来。”一个说。
“霸占俺家的水井也得还给俺。”另一个说。
柱子哭诉道:“恶霸地主王老专叫俺天不明就下地,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叫俺寻媳妇。他还说,俺要是生下儿子,俺爷俩都得给他当长工。要是生下妮儿,得给他当丫鬟。”
和柱子一块给专姥爷当长工的钱舅说:“王老专家大业大还省吃俭用,抠的啥似的,每天晚上喝罢汤,都叫俺把碗舔舔……”
刘同志看他说的不像话,截住道:“地主恶霸从来不把咱穷人当人看。旧社会咱穷人给他当牛做马,新社会咱穷人都是扬眉吐气的主人,再也不受他的窝囊气了。今天咱们要数一数恶霸地主王同专犯下的滔天大罪,还世道一个公正。”
“我说,”人群里挤出一个老农民,指着元木桩顶上的专姥爷颤颤巍巍地道:“王老专,你专能呢你,你睁开你那双狗眼看看俺是谁,俺就是上官村的杨德法。你强迫俺妮儿给你当小老婆,逼得俺女儿上了吊,这口气,我忍了二十多年了……”话未说罢,悲从中起,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人群跟着哭倒一片。
太阳一点一点偏西,人们的情绪达到这一天的**。专姥爷被吊在圆木桩的顶端。忽然有人喊:“别和他啰嗦了,架叉吧。”
“对,架叉。”
立即有几个年轻后生把准备好的粪叉倒插在树下。
“这个老顽固一向坐在农民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实属罪大恶极。乡亲们,恁都说,放不放。”
“放,放,放。”凄惨、悲凉的喊叫声,在黑压压的人群头顶飘浮。
专姥爷呼啸而下,直挺挺坐在粪叉上……
“你当时不害怕?”我问母亲。
母亲说:“我那时候还小,不叫我们去,怕吓住,是你姥姥回来说的。”
“王同专自绝于人民,必将遗臭万年。”刘同志带领乡亲们喊口号:“砸烂旧世界,打倒蒋家王朝。”
喊了一会儿口号,天慢慢暗下来了,稀稀拉拉就有人赶着回家做饭。
**已经过去了,乡亲们也累了。
“不要走,不要走。”刘同志的嗓子都喊哑了,还在喊:“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伪军官,差点儿成了漏网之鱼。”没有人理会他。刘同志于是招呼民兵拦截老乡。
“把伪军官王同奇押上来。”尽管刘同志的嗓子哑了,还是使足了力气。
大姥爷被押到圆木桩下。
“听说你是伪营长,按说这官也不小了。”刘同志话锋一转,“你的双手一定沾满了人民的鲜血。”
“我从一名伙夫做起,当班长、当排长、当连长、当营长……”
“少给我摆你的老资格、臭架子,你越摆,说明你手上沾的血越多。”
“我手上是沾满了血,衣服都染红了。”
“我们共产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前面那几个的下场你都看到了,我看你还是识相点儿。”
“俺行的正,坐的端,半夜不怕鬼敲门。”
“呀,这嘴够硬的。”刘同志扯下帽子,往椅子上一坐,“我可就是欺软不怕硬。”
“多硬多狠的仗俺都打过,就是没打过软仗。”
“好啊,你这个和人民作对的伪军官,我今天不会放过你。说,你干过多少坏事,杀过多少人。”
“哼哼,俺带领弟兄们杀的人千千万,俺自己亲手杀的好几百,谁能数的清。”
“好好好,隐藏的怪深啊,像你这样的人,今天要不是你自己说出来还真叫你蒙混过去,来呀,给我吊起来。”刘同志急了,心的话:“这样的大鱼,今天可叫我逮着了。”
民兵们立即把大姥爷五花大绑,一头系在绳索上。
刘同志心有不甘,走过来,盯着大姥爷道:“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必将收到人民和历史的审判。”
“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杀小鬼子眼睛绝对不会眨一眨。”大姥爷眼里喷着血。
“你杀的是小鬼子?”刘同志大吃一惊。
“谁不知道冯玉祥将军的队伍是抗日武装,谁不知道抗战的中流砥柱专打小鬼子。”大姥爷的话铿锵有力。打麦场上静极了,乡亲们还是第一次听大姥爷说出这番话,一时间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你胡说,阶级敌人最狡猾,”还是刘同志反应快,“你看到恶霸地主王同专的下场害怕了?”
“你见过小鬼子的刺刀吗?”大姥爷盯着他。
“你打小鬼子?谁信啊,是不是乡亲们。”刘同志发动群众。黑压压的人群沉默着,树上的树叶纹丝不动。
“你信不信都改变不了我抗日卫国的事实。”大姥爷义正词严。
“那你为啥跑回来?”
“很简单,小鬼子投降了,俺就回来了。”
“为啥你放着好好的官不当。”
“我刚才说罢了,我只打硬仗恶仗,不打软仗。”
“啥意思?”
“俺不打内仗。”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滞。乡里的李同志凑到刘同志耳边,低低咕哝道:“老刘,散吧,她妮儿是八路,他女婿是老红军……”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4章:乡村故事之大姥爷(4)”内容快照:
『乡村故事之大姥爷(4)』
1949年夏,全国马~就~~放了。28岁的大姨父英俊潇洒,风华正茂,一路打到大海边,打的扬眉吐气,酣畅淋漓,好不~快。那时候许多城市缺少~,姨父和大姨就转业到了大~海。22岁的大姨是随军护士,花儿一样魅~四~,朝气蓬~,在军队经~锻炼,增长见识,接~了~思想,夫妻二人豪情~怀,~为~作出更大贡献。可~孩子太小了,他们决定先在老家放一段时间。于是,大姨领着3岁的大~儿灵芝、~着一岁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