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地缝

这里的各民族早已是亲如一家，彼此相互关心，融洽相处，大家互通婚姻。许多家庭已经不是纯粹的单民族种系。就像尔玛卓娅一样，父亲是羌族，而母亲是藏族。所以尔玛卓雅积藏族和羌族的优秀于一身，打小就能歌善舞，而且性格倔强、豪放。

按根子的安排，女孩子是不能进山的。毕竟山里地势险要，而且正是大灾当前，山上多处滑坡，河水拥堵，而且还有野兽出没，十分的危险。但尔玛卓娅就是不依，一直翘着**。根子也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最后只好各自赌气回去睡觉。

第二天，天一放亮，根子就把我们吼起来。早就有人煮好了饭，根子说：“大家多吃些，过了这顿，村里就没有下顿了，以后的日子就全靠你们了。”

其实，村里还有一些粮食，大都埋在废墟里，只是余震不断，要想掏出来是相当的危险。而且就算掏出来了，由于停电加工起来也很麻烦。

这次进山的总共是八个人，寻找马三炮和日麦丹增的四个，到外边寻求救援的也是四个。本来根子安排我去外边寻求救援，一来我不是他们村子的人，顺便也可回去。二来我发觉根子对我还很不放心，总有打发我走的意思。只是我自己觉得就这个时候离开他们，太不人道了，所以我主动要求加入寻人的队伍。

在去马三炮他们出事的路上我们就作了分工，寻人的四人为了扩大搜索面，我们分为两组。我和一个姓潘的老师一组。大家约定如果那组找到或者遇到什么危险就放狼烟，无论能不能找到，必须在下午太阳落山前往回返，不能在山里过夜。我从未见过狼烟，以为就是狼粪烧出的烟，可是山上哪就有那么称手的狼粪？潘老师解释说：“现在很少看见狼群了，哪来狼粪，不就是随便什么能冒出浓烟的植物都可以。”

到了马三炮他们出事的地点，寻人的和寻求救援的就分了手。然后我们四人简单分工后，也就开始了搜寻。潘老师走路磨磨蹭蹭的，稍有危险的地段他就不愿去，而且一遇余震他就马上跑向一边，其实那两天余震就没有停止过，大地随时都在晃动，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我说：“你走快些，像这样，我们恐怕走不了几里路。”说实在的那里的山确实太大太陡跷，就是快也走不了几里路。

潘老师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对我说：“兄弟，你真的要到深山里寻找？”

我说：“难道我们来不是为了寻找？”

潘老师说：“你这人也太实在，这山里危险着呢，你是不知道，狗熊，巨蟒随时出没。你看这山上都被地震抖松了，那些悬吊吊的大石块说来就来，说不定就会把命搭进去。就他马三炮的命金贵？我们就命贱？为他送命值不得。”

“那依你说，我们该咋办？”我问。

“咋办？不咋办，就呆在这里休息，到下午早些回去。”

我说：“那你休息吧，我一个人去找。”

说完就起身走。突然这时从一丛灌木后面冒出一位身穿羌族女装的少女来，细看竟是尔玛卓娅。我还没反应过来，尔玛卓娅就说：“好你个潘跑跑，你不找人，就算了，还蛊惑人心！”

潘老师也没想到，会冒出个尔玛卓娅来，自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尔玛卓娅走近我，说：“哥，别听他的，我们一路走。”

说着就来拉我手臂。尔玛卓娅的嗓子特好，那一声“哥”能把人心脏叫得蹦蹦跳，不用拉，自然就想和她走。其实尔玛卓娅并不同于城里少女刻意的雕琢，从昨晚见她第一眼起，就给人留下清爽自然的美感。我回头看了看潘老师，他很无奈的站起身来。

山里的路实在是难行，荆棘丛生，根本就没有道路，看情形以前也是人迹罕至。于是我就挥舞着镰刀充当了劈山开路的角色，卓娅**的跟在我身后。潘老师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

我问卓娅：“你一个女孩子就冒冒失失跑进山来，不怕出事？”

卓娅说：“我小时就跟爷爷进山采药，这些山几乎走遍了的。哥，道是你，城里人，能不能吃得这苦？”

我说：“我小时家也是农村的，只是我们那里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山。”

“今天让你受累了。不过有这么一位美女陪你，你应该不冤枉。”卓娅说完“咯咯”的笑起来。

尔玛卓娅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与她在一起你就不会知道疲劳。整个一上午我们就在这样的愉快之中度过，可是艰难的寻找确是一无所获。中午时分我们倚在一棵大树下吃了些干粮，潘老师一上午都很少说话，我想这也不是办法，于是我打破僵局问：“潘老师，依你看，我们下午是往前走还是绕回去？“

潘老师看了一眼卓娅，卓娅正拿着一只军用水壶喝水，似乎没有他那个人存在。于是潘老师说：“依我看，马三炮们当时身负重伤，根本不可能跑这么远。不如我们就原道返回。”

其实我们并没有走多远，也就在一千多米范围内搜索。

卓娅接过话头说：“从下面回去吧，他们会不会掉到下面的地缝口了。”

“地缝？”我问。

“对，地缝。”卓娅说，“一条纵横数千米的地缝，谁也不知有多深，据说那地方时常闹鬼。”

我一听笑了起来，鬼这东西，我是从来就不信的。

卓娅见我笑，急了，说：“你别不信呀，我说的都是真的。”

正说着大地突然又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头上飞下一些泥沙。我正奇怪，抬头向身后的山上看去，漫天的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卓娅一把拉起我飞快的跑起来，跑了约有几十米，我挣脱卓娅的手，说：“潘老师还没出来。”

卓娅说：“你别担心他，他早跑了，比兔子还快。”

透过漫天的灰尘看过去，果然见潘老师的背影消失在我们的来路上。卓娅又拉我跑了几步，我实在有些累就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再回头看去，漫天的黄尘中隐约可见刚才我们所依的那棵大树，已被飞落的巨石砸断，要是行动再慢半秒的话，后果可想而知。我心里不觉有些后怕。说：“天!潘老师他跑咋不喊一声？”

卓娅说：“他喊你，他就不是潘跑跑了。”

于是卓娅给我讲了一段故事，前几年，潘老师还是镇中学的一名教师，一天上课时，天下大雨，全班同学正在专心听讲，潘老师突然丢下书本狂奔而去。全班同学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教室都震颤了起来，教室后面的一扇墙体倒了，泥石流涌了进来。同学们才一下涌向教室门口逃生。幸好教室没有全部垮塌，仅有几个同学受轻伤。事后，有人询问潘老师为啥不管同学们自己跑，潘老师说：“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我的妈老汉我都不会管，哪管得了他们。”

后来同学们才送给他一个潘跑跑的外号。再后来潘老师辞了职，去了外地，这次是因为他老汉的周年忌日，才回来的。村里人都很鄙视他，没人愿与之同行，实在是人手有限，根子才同意他出来寻找马三炮的。

现在的问题相当严重，我们的来路被阻断了。要回去，就只有绕道地缝了。可是要下到地缝的底部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在陡峭的大山上穿行，特别是走下坡，**就觉得不住的颤抖。每走一步，头上都会渗出细密的汗珠。卓娅比我灵活一些，她走前面，下两步，就伸出手接住我的手，待我站稳了，她又往下。这让我很不安，一个大男人不能走在前面，反而要一位女孩来保护自己，实在有失颜面。而且每次握住卓娅那光滑肉感的小手，我心里就跳一下，血液也加快了流动。于是我就想起了叶子，叶子年龄应该和卓娅差不多大小，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就这样，亦步亦趋的爬行了约有一个小时，才看到山脚下一条长长的灰色带子样缝隙。卓娅说：“那就是地缝。”

我问：“我们必须下去吗？”

这句话实际上等于废话，要是有其它路走，我们冒这么大风险做啥？卓娅说：“我们不必下到底部，况且自古以来也没人到过底部。在地缝边有一条很小的小路，我和爷爷采药走过。从那里就可以走出去。”

地缝是位于两座山之间的一条大峡谷，由于山势陡峭，林木茂密，终年见到阳光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常年笼罩在一层氤氲的雾气之中。到了卓娅所说的那条小路，抬头再看天，也仅是一条狭长的缝。太阳已经偏西，只在山顶留下一抹火红的夕阳。只是瞬间，便消失在山的后面，给大山镶上一道金边。山谷遽然暗了下来。

一股凉意升了起来，恐惧开始侵袭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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