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理石地面上，头顶是一汪湖绿的水。柔和清亮的阳光穿透湖水进入这地宫。几尾艳丽的鱼拖着长长的黑影从头顶掠过，悠然自得地在这地狱上方穿梭着。乱蓬蓬的水草举手轻摇着，妖冶又温柔。几个婢女立在一扇大门两边，低垂着头。月乌城就在脚下。

厚重的大门由两个婢女缓缓拉开了。门开处，那个掌控他们一切的人就坐在那里。月乌城城主，安公子。本以为一手培养出这些嗜血恶魔的人，应当是比他们更阴冷无情的修罗。但听到婢女如此轻柔地唤出他的名字，跪在下面不敢抬头的人也忍不住偷眼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操控了如此巨大的阴谋，将这般众多的生命玩弄于鼓掌。却万万想不到竟是这样秀色的年轻男子。他们匍匐在他脚下，仰望着他完美洁净的脸庞。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神的雕像。

有个人从他身后的黑暗里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满头青丝，有着一张苍白但却美丽的脸。她一直走到安公子身边。

“你们都是强者。”安公子慵懒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带着摄人心神的蛊惑力，“要么做被人杀死踩在脚下的失败者，要么做杀死别人嘲笑别人的胜利者，将人世间的道理简而言之，也就不过如此。以后萧韶大人会教你们应当怎么做。好了，萧韶，领他们出去，我累了。”被叫到的男人匆匆从边门跪行而入：“跟我走吧。”众人都有些失落。多年拼杀才最终从月乌城走出来，然而觐见却只不过短短一刻。但从月乌出来的人，已经很明白不该希望过多的道理。如此的漫不经心，对于他来说，这一天再寻常不过。但对于这些满身血污的奴隶们来说，却是十多年辛苦得到成绩的辉煌时刻。能活着从月乌出来，这就是种辉煌。

“等等。”他身旁的女子突然开口。安公子笑着转向她：“示儿，你想做什么？”她呆滞的眼睛转向他们，说：“留一个下来。我亲自教。”并不是请求的语调，甚至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成分在里面，但安公子并不生气，似乎对于示儿的要求，他从不会拒绝。

“那最后那个留下来吧。”

夏至心底猛然一抖。余光里，牧衣果然站在最后。

“你叫什么？”示儿问他。

“韩牧衣。”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退到边门外的时候，稍稍地回头。牧衣还站在原地，只留给他一张俊美的侧脸。他突然心生不舍。如同许多年以前，每次离别他都无能为力。族长扔给母亲的三尺白绫，示儿的一句话。他们都如此轻易地夺走了珍视他的人。

在他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个离他远去。无论他是否在意他们，他们终将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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