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某年七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对朱特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那年的六月，朱特高中毕业。如果按照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标准来衡量的话，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准知识分子了；朱特高中学的是理科，“陈”绩中上游，假设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是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他起码可以在县里的某单位某局混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历史证明，很多的“如果假设”其实都是不成立的，这都是那些撞多了南墙吃多了盐的家伙向壁虚构出来的一套自欺欺人的学说，既唯心又不可靠。

朱特学了四年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再加上接受了小学六年的思想品德教育，这样算下来，朱特度过了足足十年的“政治生涯”，“政治资本”可谓相当雄厚。我们完全可以这样盖棺定论：朱特同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在朱特同志的词典里，没有“假使倘若”一类的词条。

朱特高中毕业后，没有等来意料之外的录取通知书，于是，立足家情，自作主张，投笔充工。朱特很了不起，还没找工作之前，朱特就不再以知识分子自居，而是自我否定，与时俱进，把工种和工薪圈定在城市低保范围以内。很快，朱特便在一家大排档里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活儿。工农兵学商，朱特从学生一跃而为工人，连跳三级。

大排档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单身女人，也许是为了报复前夫，所招的员工基本上都是男同志。朱特在大排档除了当服务员，时不时还客串一下洗碗工、清洁工。每天工作八个小时，深夜十一点方才打卡下班，但是朱特不觉得脏、苦、累。这一方面是因为刚开始工作的新鲜感让他觉得工作很有趣，另一方面朱特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私密问题埋藏在心底。

朱特是在一所乡村中学读的高中，触目所及皆是村姑，平常难得几回勃。朱特那年刚满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澎湃，初谙男女苟且之事，便迫不及待地想诉诸实践。俗话说“哪个少男不发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和所有他那个年龄段的人一个德行，朱特做着“**”、“夜巴黎”的美梦，巴巴地期待着哪天能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

七月二十二日这天，朱特终于如愿以偿。

朱特一向标榜知足常乐。就好比一只猴子，吃了五斤番薯，再拿一打香蕉过来，它也提不起兴趣。但是饿它个三五天，拿一个未剃毛的冬瓜给它，它照样吃的津津有味。所以二十二日这天下午，当三个女孩一起被那个良心发现的单身老女人招进店子里时，朱特感到特别的**，一晚上保守估计勃起了十几回。

老女人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招进女员工，在朱特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朱特总归读过几年书，马克思主义学得好，理论联系实际一想，就明白了老板的良苦用心。朱特家养过鳝鱼。一般养过鳝鱼的人都知道在池子里放养一些泥鳅，对鳝鱼的生长有利，因为鳝鱼不爱动，泥鳅爱钻，这样一搅和，池子里就不会有鳝鱼郁郁而终了。由此朱特猜想，老女人以前肯定也养过鳝鱼。

这天晚上，被这“三条泥鳅”一搅，店子里的气氛着实热烈了不少。每条“雄鳝鱼”都勃了起来。很快，朱特便盯上了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说老实话，朱特的审美眼光很大众化。他看上的那个女孩，其他几个员工也都看上了。马尾辫女孩长相一般，但是看看另外两个，就知道追随大众潮流是没有错的了。她穿着一条超短的牛仔短裤，仅仅能够遮羞，一件浅灰色的T恤，更衬得她皮肤雪白，T恤是透明的，看得见里面白色镶粉红花边的bra。

有几次，女孩和他靠得很近，他能嗅到一股很淡的女孩特有的体香。她俯身收拾桌上的餐具时，T恤领口松垮下来，隐约可见凝脂一般的脖子下面一道浅浅的**。朱特朝她那里瞟了好几眼。女孩似乎察觉到了，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朱特却脸红了，尴尬地笑笑，闪到一边勃去了，一晚上再没靠近过她。

朱特在大排档里认识了一个朋友，叫小胡，是店里的领班。小胡在东莞混了几年，没有看到“钱”途，结果自我否定，到餐馆来当服务员。小胡在社会大学里主修的是泡妞，所以马尾巴女孩甫一出现，小胡就义无反顾地选了这个课题，准备论文答辩了。

小胡把马尾辫女孩叫到后堂里去，已是夜里十点多。至于里面后来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总之，马尾辫女孩出来时，脸色很难看。朱特是看到小胡叫她进去的，心里正痒痒得不行，暗羡那小子艳福不浅，却看到女孩径直朝自己走过来，一激动又勃了。

女孩朝朱特轻轻一点头，说：“麻烦你过来一下。”

朱特乐不可支地走上前去。

女孩说：“你们那里有房子住吗？”

朱特一听傻眼了，没想到马尾辫女孩这么前卫开放。

女孩见朱特误会了，咯咯一笑，说：“我是问你们那里有空房子吗？我和两个朋友晚上没地方住。”

朱特连忙答应说有。

这时店里已经准备下班了。女孩叫来自己的两个朋友，三人走到一边小声叽咕了一阵后，马尾辫女孩对朱特甜甜一笑：“就麻烦你啦。”

朱特在大排档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一路边走边聊，朱特知道了马尾辫女孩叫张霞，和另外两个女孩一样，都是外市一所大专学校的大学生。

朱特把她们带到自己的房间，交代了一声，转身关门准备出去。

张霞叫了一声：“嗳，你去哪儿谁？”

朱特：“我……我到外面睡。”

张霞笑着反问一句：“难道你想睡大街吗？”

朱特脸刷地红了，慌忙解释道：“不……我去小胡那儿睡？”

“小胡是谁哦？”

“是我们的领班。你应该认识他啊，就是晚上叫你去后堂的那个人。他……”

朱特本想来个人物简介，这样就有理由和她们多待一会了。

“他——就是小胡啊。”

张霞突然打断他的话。“他”字字音拉得很长，是用一种不屑和鄙视的语气说出来的。

朱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

张霞只顾笑，并没有注意到朱特的尴尬表情。

“我走了，你们早点睡吧。”

“我送送你。”

“不用。”朱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张霞已经起身开门了。

两人一起走在外面的大街上。

路灯把两人的人影拉得很长。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张霞白皙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暧昧光芒。朱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说：“到了，你……回去吧。”

朱特嘴里说要走，却不肯挪动半步。

直觉告诉他，张霞一定有话要对他说。

朱特等待着。

张霞猛地一把抱住朱特。

朱特觉得血往脑子里直涌，一瞬间竟呆住了，木乃伊一般，直挺挺地站着。听到张霞急促的呼吸声在胸前回响，却听不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狂跳。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一分钟，朱特把手往她腰间轻轻一搭。像击在墙上的橡皮球一样，张霞猛然间推开朱特的身子，离开朱特一尺多远站着，眼睛盯着脚尖，用手飞快地理着鬓角的一缕青丝。

时间好像凝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种幻觉，又像是做梦。

两人静悄悄地站在阒寂的大街上。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想首先打破沉默。

良久，张霞吐出三个字，说：“谢谢你。”

朱特还没有回过神来。

朱特还在回味刚才那一抱的感觉，有点青涩，有点酥麻，还有点绵软。

张霞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这回朱特听懂了：“谢我什么？”

张霞嘴角一撇，没有回答。

……

“走吧，回去了。”朱特言不由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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