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古老的庭院

他回家了！

十九年了，他终于回家了！

小巷以无声的寂寞迎接这个远道而来的孩子，踩着不规则的碎石铺垫起来的小路，程思哲望一眼座座青砖青瓦的院落，此刻，他的心陷入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对童年的眷恋，那种怀旧的意念在本来死寂而沉重的心里剧烈地碰撞。

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在夕阳夸张而细腻的手笔下伸长，再伸长……

巷子口几个“好事儿”的女人依然不停地向他张望着，并在他走远后开始指指点点了。

喏，那个是谁哟？

不晓得呢！

该不会是程伯家那孙子吧？！

呃，不是被他妈妈带到外国去了吗？

程伯妈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该回来的，还得回来……唔，这人心都是肉长的！

程伯妈一辈子不容易，守了半辈子活寡不说，中年丧子，要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孙子再一去就不回头了……这世上还有天理没有！

其实程伯妈死在前头是有福的，难的是程伯，老太太一闭眼，屋里屋外连个人儿都看不见，这日子咋办？

程伯不是还有一个丫头吗？

切，那肯定指不上喽！她哥哥去世都没个照面，她会回来伺候这老爷子？！

怎么说，也是她亲爹呀！

……

依然是那两扇漆红的大门，经过风雨和岁月的洗礼，透着木制材料特有的沧桑感，而门下那圆木门槛上包着黄铜皮的地方，被踏磨得光亮。

依然还是那个幽静而古朴的庭院，踏进庭院的一霎那，便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到南东西各房的门前，把幽静的小院分成了四块，堂屋前的那两棵梧桐树已经有一怀粗了，夕阳透过梧桐茂密的枝叶间隙洒落在石桌石凳上，那石桌石凳也随着时间的冲刷被打磨得十分光滑。

所有的一切，无不在叙述着庭院老屋的久远……

程思哲竖立在堂屋前，唧唧喳喳的鸟鸣声，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两只灰喜鹊落在即将败落的梧桐枝头上！让他一下子忆起孩童时代骑在祖父的脖颈上嚷着要捉“喳喳”的情景。

他仔细地聆听着老屋的声音，品味着老屋的气味，默默地祈祷着老屋里的人会像梧桐枝头的灰喜鹊一样欢迎他的归来。

他定了定神，扶着老屋的门向里张望，净不知道该先迈那条腿了。

走进堂屋，正中放着一张古朴的木制雕花八仙桌，两把同样款式的椅子放在八仙桌的两旁。程思哲扶着那雕花繁杂的椅背，上面依然保留着小时候淘气的他用小刀划开的印记。

屋内一侧放着一排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个精巧的铜镜框，里面镶嵌着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

一位穿着碎花旗袍的羞涩少妇偎依着一个俊秀的书生。那少妇有着乌黑的刘海，和高高束起的发髻，那痴痴的目光里融入了对生活太多的希冀与渴望，有七分的温婉，也带着三分的妩媚；而她身边的书生，浓密的眉毛下有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白衬衫黑领结，配着古铜色的小洋装，兴许是当年最入时的装扮了。

他们便是这房子的主人：程思哲的爷爷奶奶。

程思哲注目着相片中的他们，在岁月和怀旧的缠绵中，他的心一点一点归于平静，仿佛前几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戴晓萌，以及那个被他命名为程佼的孩子，连同和她们之间那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都去退却，消失。

真的可以如此平静？！

他开始怀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真实，他不相信时空具备如此魔力，可以将他这么不可思议的超脱于现实情感的漩涡，而在祖父母的世界里徘徊，流连，呼吸……

这是一种极为美妙的感觉，用心情和感触来描述和装扮他们平淡而朴实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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