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三人闻声而停,慌忙跑到楼台上,见她如飘花般坠落下去,皆惊恐万状,瞠目结舌。
幸好,仆人平贵手中拿着一张请帖,正走到楼台下,猛然看见头顶上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不及闪避,被重重的压倒,幸好没压到头部,不然两人的命同时了帐。平贵茫然回过神来,见若云正压在自己身上,已经昏厥,便立刻扶住她,欲将他唤醒。
此刻,凤新和若云所生的女儿,名叫胭雨,刚满五岁。她午睡起来去给她的二奶奶,也就是凤轩的娘亲请安回来,刚进‘锁梦楼’便见到她娘从楼台上跳下来,被惊吓到,哭喊着跑上去,一双小手拼命的摇动他娘亲的手臂,道,“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啊,你不是告诉过雨儿楼台上危险吗?你为什么自己要从上面跳下来呢?娘,你快说话呀。”说着粉泪凄凄,痛哭流涕。
韩梦川父子三人和雪茜都迅速奔下楼来。
那时,箫玉柔正在家中佛堂念经,闻讯便立刻赶来。
见她仍旧昏迷,脸色微青,凤轩快速上前扶住她,微微将肩部和头部抬高,道,“你们大家都散开些,让气流通。”众人闻声而散,他道,“雪茜,快去取一些醋来。”雪茜立刻去取醋。
霎时,醋取来了。他便接过,靠近若云的鼻孔处,让她尽量的嗅到酸味,快速转醒。
不多时,若云便缓缓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凤轩关切的眼神,再看到周围众人担忧的神情。
若云微弱的道,“这是在哪儿?”
胭雨见她转醒,凄厉的叫了一声,“娘!”立刻跑到她身边,流着泪道,“娘,你终于好了,都是雨儿不乖惹娘生气,所以娘才会从楼台上跳下来。娘,雨儿以后再也不敢不听话了。”说着,扑进她怀里,伤心大哭,不经意间触碰到被打的伤痕,若云疼得叫出声来。
胭雨听到,连忙起身,看见她手臂上被抽打破皮的血痕,叫道,“血,娘你的手臂上有血。不怕,雨儿帮您呼呼就不疼了。”说着便捧起她的手连连的吹气,希望可以减轻她的疼痛。
若云看着她,心中一阵酸楚,忍不住搂她入怀,泪眼婆娑的道,“好孩子,别哭了,是娘不好,不该这样莽撞,吓着你了。”说时,哭抱在一处。
众人都为他们母女的一番话伤感动容。
箫玉柔关切道,“大媳妇,你身上摔着了没?要不要找大夫给检查检查?”
若云道,“谢谢二娘挂念,我没事。”
箫玉柔捧手向天祷告道,“阿弥陀佛!总算佛祖保佑,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凤新冷横着道,“什么佛祖保佑啊?是她运气好,才没被摔死。没称你的心意,你心里头失望了吧?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箫玉柔顿时觉得心里如同刀绞。
韩梦川愤然指袖道,“你给我滚!”眼神如刀般冷冷的瞪视着他。
凤新一脸阴怒,甩袖而去。又不知欲往何处逍遥了。
凤轩命仆人们送若云和胭雨母子上楼后,吩咐雪茜照顾好他们母子,便扶着玉柔,随同韩梦川以及平贵一起来到前厅。
箫玉柔见韩梦川一脸萧瑟,劝慰道,“老爷,您别太忧心了,当心自己的身子。凤新他慢慢会懂事的。”
闻言,韩梦川恻然摇头,神情沉郁,道不尽无限萧索情怀。
凤轩道,“爹,我先送娘回去了。”
韩梦川悻悻然挥手,示意他们自去。
凤轩母子去后,平贵道,“老爷,这是知府大人送来的请帖,您请翻看。”说着呈给他,便退下了。
韩梦川接手,打开来看,其意是说,今晚知府大人设宴为新上任的蔡州教授秦观接风洗尘事宜。其上地点时间皆有明确标示。阅罢,他骤然想起白阿才一事,思想,我到要看看这秦观到底有多大本事,敢管到我头上来了。
当下,把请帖推过一边,回书房静待饮宴时辰。
转眼已是东风侵帘,夕阳返林,紫燕归巢时候。
阅罢李坚送来的卷宗,少游心中对蔡州的兴教授学之事,已有了整体的了解。资料中具体提到蔡州前朝名士,如孔门六贤:漆雕开、漆雕从、漆雕侈、漆雕凭、曹恤和秦冉;战国末期韩非,秦代丞相李斯,西汉名相翟方进,皆属蔡州上蔡县人。所以此地文化底蕴深厚,百姓一定好学,少游对此也很有信心,准备明天便整理一些必要的资料为自己开展教学作一个策划。
清茗在一旁替他收拾资料入箱。
此时,却见李坚进来,恭敬道,“秦大人,知府大人已在淮河边上的彩舫里设下酒宴,所以差卑职前来请大人即刻移步至府衙大门,他已备好马车正在门前恭候。”
少游温文有礼道,“有劳师爷带路。”
李坚引他穿廊过径,行过花园,不多时便至大门。
见阮行风正站在一辆镶有翠钿彩羽的大马车旁,道,“让大人等候,学生失礼了。”
阮行风道,“秦大人,多礼了,请上车吧。”
于是,三人即刻上车。
一路经过街市,少游透过车窗望去,只见灯火辉煌,夜客如织;高楼峻宇,宝马香车;如流水长龙般川流而过,的确非一般的繁华。虽不及京城富丽堂皇,却也是一方富饶之城。
漏箭移动了约半格之时,便至淮河边上,下了马车,首先扑入他眼帘是江上那一艘巨大而绚烂醉眼的彩舫,花灯照耀着迎风飘动的彩绸轻绡,映江随波攒荡。船上连绵不绝的传出琴箫笛瑟之音,大概是在演练,为宴会做准备。岸上树影昭昭,临风摇曳。抬望眼,一轮如冰之月初上夜空,飞彩凝辉,与灯光交相映衬,令人顿觉目悦神清。
李坚率先上船,喧嚣乍息,静得只闻江波拍岸之声。
李坚旋即回到岸边,躬身道,“宾客已然莅临,请两位大人上船。”
二人相互礼让,还是阮行风先行,少游稍后,李坚尾随,逶迤过了长梯,便入船中。只见宾客们不是蔡州城中乡绅富甲,便是名流秀士,皆着锦披绣,分立正位两侧,鸦雀无声,带笑相迎。另有几十位丫鬟奴仆侍立在宾客席后。
左边是上位席,正对着舫内另一头的戏台。
顷刻,阮行风和少游皆已入座。
阮行风手捧清樽,诚然道,“今夜之宴,乃是为本州新来上职的秦观秦大人接风洗尘而设,以当本府权尽地主之谊。故此本府宴请诸位来,一是为欢迎秦大人到任,二则是希望诸位能协助秦大人做好本州教学之事得以顺利实施。本府在此先敬诸位一杯薄酒,聊表感谢之心。”
众人闻言皆含笑举杯而饮。
其中一位乡绅,名叫莫之舟,身材高大魁壮,乃是庞丞相庞思忠的远亲,也算皇亲国戚,朗然道,“大人客气了。久闻秦学士文采风流,名满天下,和苏大学士更是知己良朋,如今光临本州任职,乃是本州一大荣耀之事,岂有不与协助之理。”
阮行风道,“这位是莫之舟莫员外。”
少游郝然捧酒起身,道,“在下才学浅薄,恐力所不及,若得莫员外等诸君协手,定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正欲倾饮,以表谢意。
霍地,却听一个声音淡然道,“我等乃小城百姓,人微力寡,言轻权弱,恐怕有心而无力,还请秦大人担待为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木然望着少游,待他如何回应。
阮行风干笑着缓和气氛道,“这位是韩梦川韩员外,秦大人想必早已耳闻。”
少游卓然道,“韩员外高名,在下如雷贯耳。但在下却以为人微力寡,言轻权弱,比那无权无势,任人鱼肉要强胜百倍。不知韩员外以为然否?”说完,捧樽豪情敬饮。
韩梦川听他言含讽刺之意,分明说的是白阿才家之事,顿时神情局促,面呈怒色,但还是压抑着心中怒气,屹然倾饮。
阮行风道,“各位一起捧樽,敬秦大人一回。”
众人皆起身相敬。
寒暄完毕,阮行风示意李坚唤出歌舞表演助兴。
李坚领命,宣然道,“下面请出本州‘忆秦楼’最红的姑娘娄东玉小姐,为诸位弹奏一曲以助雅兴。”
忆秦楼是蔡州的官属妓院,用以慰籍那些军营中的将士而设立。
娄东玉,本名娄琬,字东玉,原是豪富之家的女孩,因为家道中落,流落到蔡州,父母更身染重病,亲友无靠,无钱医治。
因闻‘忆秦楼’里招收弹琴卖唱的女子,自身又是才色双绝,为了父母,她毫不犹豫卖身‘忆秦楼’,挣点诊治买药的银两,为父母医治,未料并无成效,不几月,他们相继病亡。自己却身陷泥沼,不得解脱。
之后一年的时间里,她凭着自身才艺,名极蔡州,更被当地选作花魁之首。虽契约上写明卖艺不卖身,但是近来有豪客动起一倾美人芳泽的心思,用巨额的银钱打动‘忆秦楼’楼的老板金老娘。金老娘见钱眼开,想方设法诱逼她屈从,但是她心高性傲,以死相逼,才勉强周旋,但深知此非权宜之计,却也无可奈何。每每伤感,忧思难眠。
俄而,楼台上已摆好一张古琴,一位身着缟素衣裙,钗横鬓绿的绝色女子翩然来到琴边,向众人行了个万福,“小女子,献丑了。”便轻轻坐下,悠然弹唱起一曲秦观的《八六子》: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一韵即出,仿若声惊青天外,韵动淮河中,道不尽离情别意,清愁悱恻缠绵,如泣如诉;思难禁,楼台剪影,鸳侣惆怅依依,梦绕香环在胸间。忽觉放逐天际,旋又回归自然,更似莺啼燕唱柳梢头,雁过留声夕阳下;也恍如秋雨洒江,泉吟水荡,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似涉梦境一般。
最惊者,当数少游。他想不到她会弹奏自己的词,想不到那古庙里缘悭一面的白衣女子竟正在眼前,更想不到她竟然是‘忆秦楼’里红遍蔡州的姑娘,顿时感思万千,心潮翻涌。
少游注视着她,思绪飘浮,却不知几时琴声和歌声皆已停止,听得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哗然赞叹声响起时,他才回过神来。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9章:七、由来多少梦,萦绕心中”内容快照:
『七、由来多少梦,萦绕心中』
这时,歌舞琴台已撤。只见一位徐娘半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拈丝娟,~笑着从台后出来,至东玉~旁道,“各位大人老爷,金老娘给各位请安了。”说时笑盈盈地向众行了个万福,道,“今日真是个好日子,花好月圆的,人也非一般的好。所以忆秦楼准备了这些个~糙的歌舞为各位爷~~闷儿,若有不周之~,希望各位爷多多的担待。”接着又道,“听说咱们这儿来了位新~任的秦大人,琬儿,咱们这就去敬大人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