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们越走越远，过了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父亲，已经看不见我们了，想必该回家里去了。

　　大哥和我各背一大包行礼。大哥是司机，在部队参军学开的车，转业回家就开货车。我们一行四人用了一个小时走到筱塘，到了马路上，大哥拦下一辆熟人开的货车，将我们送到县城的火车站。

　　我这已是第三次到县城了，第一次是买书，第二次是初中毕业后参加统一考试。尽管来过不止一次了，但城市的概念，对于我这个农民的儿子来说，依然感觉到陌生。在学校、在家中，无论是父母、乡亲，还是老师，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学生，远离乡村，到城市去发展，当干部吃国家粮，这叫，“鲤鱼跳龙门”！那时，唯一的途径就只有读书了。这个机会，对于我来讲，已经错过了。

　　当我离开了土地，踏上水泥地面上，走在宽敞的城市街头的那一刻，我对自己的前景感到有些茫然……

　　大哥带我们到侯车大厅，将行礼放下，就排队买车票去了。大嫂说到外面再买一些吃的东西，也出去了。我和母亲找了座位坐了下来，母亲将行礼小心的放在椅子旁边，生怕丢失。这个侯车室真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往少说也可容纳近千人。春节过后，出行的人真多，这么大的侯车室里，一下子就挤满了人。多数人都说本地话，说普通话的旅客也不少。

　　大哥排了半天的队，终于买到了两张车票了，是硬坐。江西丰城到湖南冷水滩。大哥将车票，要我保管好，我将它放在衬衣的口袋里，贴着肉身丢不了！这时，大嫂从外面提来了一袋子苹果，还有一小箱冻米糖。对母亲说饿了就在路上吃。离去时，大嫂含泪再三嘱咐我，一路上照顾好母亲！

　　“嗯，放心吧，我会的。”我向哥嫂挥了挥手。

　　火车是中午2：30分钟发车，我看了看电子表，正好是中午12点钟，还要等两个多小时，早着呢。

　　都中午了，我有点饿了。我和母亲吃了几小块冻米糖，还有水果，就饱了。

　　我望着玻璃窗外的铁轨上一辆又一辆急驰而过的列车，呆呆发愣。两根乌黑的铁轨，一路延伸，昼夜不停地将人们带向更远的远方……

　　12、

　　时间有时是无影无形无声的怪物，只有当你在等待中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它的存在了。2点20分钟，我们要乘座的列车到了。检票后，我与母亲跟着和我们一样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流像洪水一样奔向站道。然后，在列车员的维护下，排着队上了火车。一进列车，才知道，里面根本没有座位了，到处是拥挤不堪，连过道上站满了人，几乎是无立足之地了。我和母亲找了一个靠近车门相对松驰一点的地方将行礼放下，母亲坐在装衣服的行礼上了，我只好站着。

　　不一会儿，列车就缓缓开动了。

　　刚才在车外的站道口还感觉到凉意，一进车箱就浑身闷热。车箱旅客太多了，加上车窗又是紧闭着的，空气不对流，因此，车箱内五味杂陈。

　　我紧贴了车窗门往外看，树木、村庄、土地、河流……都在急匆匆地向后行走，仿佛不是我要离开它们，而是它们要离我远去！

　　它们是在为我送行吗？我不知道。

　　路过一个又一个的陌生城市，它们都在向我招手吗？我仍然不知道。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窗外有时还能依稀看见一些灯光，如夜空中的星光，一闪一闪的……我知道，那是乡村；当抵达一个城市的时侯，灯光就像繁星般闪烁不止，真是好看！

　　一路上，我和母都很少说话。母亲见我站累了，要我坐一下。我坐着，母亲就得站着。所以，我每次只坐下不到十分钟，然后又站起来，让母亲坐下。母亲在想什么呢？不知为什么？此刻，母亲反而显得平静了许多。她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了，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说。她是在想要说些什么吧？我猜想肯定是的。肚子饿了，母亲就剥一个在家里煮好的茶叶鸡蛋给我吃，再喝点水，再吃点饼子，就算打发一餐了。

　　就这样，坐了12个多小时的车就要到站了，已是凌晨2点多钟了。这一夜，母亲和我都没有合眼，她精神显得稍有倦意，但还说不上疲惫。可能是精神**吧，我也一样。

　　列车准点到站，缓缓的停了下来。我们下车，验票，出站，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冷水滩！它离我们要到达的地方还有几十公里的路，要转坐公交车。此刻，太晚了！我和母亲背了行礼，转了一圈，还没有看见到零陵去的公车。这时，我的肚皮又饿了，可能是在车上吃的都是些没有油脂的东西。我和母亲商量，找个地方吃点粉条。

　　在车站附近的小吃店坐了下来，要了两份瘦肉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碗瘦肉粉三二两下我就将它解决了，还没有吃饱，就又要了两根油条。吃完后，在小店烤了会炉火，我要母亲在店子里等。我一个人出去再看看，有没有去零陵的公车。我发现有去零陵的车了，赶紧回到小店子里。凌晨在车外站着是很冷的，我手脚冷得不听使唤了，到了车上才感觉好多了。我们上了公车，车上没有几个人。车子还要等下一班列车，等人坐满了才能走。在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总算是坐满了！有些旅客可能是等不急了，叫司机开车。

　　13、

　　车子开动了，沿着城区的街道走了十几分钟就出城了。车窗外又暗了下来。我知道，我们要到达的目的地已经是越来越近了。不到一个小时，车窗外又开始明亮起来。根据三哥在家里的描述，下了车出了公共汽车站，沿着街道一直走，有一座桥，离桥不远的地方，就找到舅父的家里了。

　　当我们下车时，天已经麻麻亮了。外面下着小雨，路灯下有清洁工在清扫马路。我们背着沉重包袱，打着雨伞一路走着。

　　“娘，我们终于到了！”

　　“是的，到了。”

　　“娘，你看，前面有一座桥……”我与母亲加快步伐，向桥上走去。

　　这是东风大桥，1969年建。上面刻着的字，用红漆刷过，看得很清楚。

　　这座桥还是和我同龄呢？这座城市难道还真的与我有缘吗？

　　是的，现在我已经走在城市的边缘。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从此，在今后的许多年里，我在这个古城，爱着、恨着、生活着……，由此，故事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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