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家开照相馆的高瑜把木子凯的相片送来了。
六月的天气也真多变,刚才还是烈日炎炎的,转眼间狂风骤起,预备铃响起的时候又成了绵绵细雨。
年瑞连说带哄的问木子凯要了三张照片,慧问她要那么多干嘛,年瑞不答,依旧木然的靠在墙上,手里拿着几张照片,嘴角不经意的**一丝涩的发苦的笑,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雨也着实可爱,凭栏远眺,世界雾蒙蒙的一片,带点混沌初开的超尘脱俗,看天地相嵌的意境倒有点韵脚诗的味道。
木子凯不经意间向下一瞥,星晴也靠在栏杆上看雨景。
他喊了她一声,看她听到他便下去了。
星晴也向上走了几步。
两人在楼梯拐角处相遇。
她向他笑笑。他向她笑笑。
“你送我的照片上的你真漂亮,和真人一样漂亮!”他说。
“是吗?”她莞尔一笑,用手撩了撩坠下耳畔的长发。
“真的!”
“我的相片也洗出来了,你赏脸要一张吗?”
“当然要了!”她说。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给你拿?”
“好啊!”
他上去了。慧和几个女生在教室门口闲谈。她当然没有看到她。
他进去的时候一个女生对他说:“木子凯,知道你的相片洗好了,有我一张吧?”
“有我的吧,我可很早都说了。”
“还有我的呢?”
“我的啊?”
“别少了我的。”
看得出来,木子凯是一个相当受女生欢迎的人。
他进到教室,胡乱拿了几张就出来了,还把他最为珍爱的折扇也拿了出来,可不是,星晴还没有见过扇坠坠到扇子上的浑然天成呢。
但他犯了一个错误。
出来时,他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星晴在下面等着,可是上面一群女生挡在门口围得他脱不开身,何况那几张相片怎么平分也轮不到星晴。
正值尴尬的局面,他看到了慧。慧分明看到了下面的星晴,因为她正对着下面打招呼。
她索性把相片全部给了慧,说:“给慧两张,其余的你们自己拿。”他示意慧给星晴一张,慧点点头,之后他又返回了教室。
马上就上课了。大家都回到座位之后,慧埋怨说你怎么那么傻,外面那么多人,你把照片全拿出去能够分吗?
“我?当时……星晴……”
之后历史老师来了。
枯燥的背书匠工作,他竟然心无旁骛的坚持了一节课。快下课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让他吃惊到不得不停下背书来想的事。
下课了。几乎和老师走出教室同步的,他翻开了课桌。
把几本书仔细的翻了一遍之后,他叹了声“糟了。”
于是赶紧问慧:“你还记得中午我给你的那些相片吗?”
“当然,怎么了?”
“那你记不记得有一张过塑了的?”
“有两张过塑的。”
“其中一张。”
“怎么了,乱七八糟的,不就是张过塑的照片吗,你一下子拿出去好几张,还在乎这一张?”
“不是,那上面,有字,搞错了会很尴尬的。”
“那送给别人的东西再要回来不是更尴尬吗?”
“不是,哎呀,你就告诉我那两张相片你都给谁了吧?”
“到底怎么了?”
政治老师永远是那么的积极,距上课还有好大一会儿呢,他老人家的上课铃就响了。
“后两节背政治……”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来,同学们已经在“唉”声中倒下了一大片。
“嗨,嗨,怎么回事?你们平时就不好好背书,这到最后关头了,还想怎么着?再玩两节?”
“行。”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就有人接茬了。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背书,别老浮在面上,怎么,你们背书是给我背的?你们学习是给我学的?哎就算是给我背的,你们就体谅我一下,给我好好背,行不?”
几个人没有说话,开始背了。
“不是说开卷考试吗?”
“的确是开卷考试,可是开卷也行闭卷也罢,这书本上的知识不掌握总是不行的吧?说实话,看着你们这么辛苦,老师也心疼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师总不能说去替你们考试吧?开始吧,同学们,开始吧,同胞们,这共和国的建设还需要你们这两节课背的东西呢,开始吧,都大点声!”
“叽里呱啦……”唱书大赛开始了。
可是木子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好不容易又过了四十分钟。
他一个劲的问慧相片到哪里了,却说不清楚找回相片的缘由,于是慧说不知道。
显然,慧还在为中午木子凯冷落星晴的事生气。
好不容易到最后一节课了。
无奈,木子凯只好用文字给慧解释:也许你真的不理解我的举动,我也承认我的举动有些失礼,但是我真的很着急,不怕给你说,我在那张照片后面写了字,写给我心中的那个人的,你知道是谁,我用白色荧光笔写的,只有在晚上才看得到,算是一句表白吧,或者说是一句承诺,原本准备亲手送给她的,可是当时一着急,就把那些相片混到一起了,那张相片,除了她谁拿到都不合适,你知道吗?所以请你务必告诉我她在哪里,最好是帮我找回来,好吗,算我求你的。
慧看完他写的,睁大眼睛瞪了他半天:“这样的事情你也能搞砸啊?”
“不是,当时快上课了……可……”
“好吧,再放你一马,告诉你,那张相片还在我这儿,当时我随手抽了两张,刚好有你说的那张,不过星晴看到她们老师来了,就先进了教室,本来准备放学我给她拿去的,既然你要收回,那好吧,还给你!”慧冷冷的说。
“在你那里当然就不用了,你帮我给她吧!”木子凯终于松了口气。
“木子凯,这件事情你做的很鲁莽,也很过分,三妹很生气。”
“我……”
“你应该亲自送给她的。”
“……”
“看在扇坠的份上。”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中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2”,而且这一天的太阳已开始偏西。
考前放假,一天半,老师们的说法是让学生们放松休息一下,调整调整,以便以最好的状态参加对人生来说相当重要的一次考试——中考。
此时,大多数初三的同学已经离开了学校,木子凯也心情不错的朝校门外的外婆家走去。
他本来想直接回家的,可很早外公就知道了他们放假的消息,说过几遍,要他中午留在这里吃饭,于是索性在学校多呆了一会儿。
“外婆……”
“哦,凯来了,快进来,大热天的!”
“哦,外婆,您也赶紧进来,热!”
“他爷,快开电扇,凯来了。”
“刚好,刚好,饭刚好,”老人们看到外孙都显得特别高兴,“凯啊,知道你要放假,我到街上砍了一斤排骨。从你们放学你外婆就站在门口看,走了好多人还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快拿碗,饿了吧?”
“哎呀,让你们等我这么长时间,我在教室多做了几道题。”
“外婆,我吃不了多少,给我用个小碗。”
“哎,现在的孩子啊,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一顿就吃那么一点,能行吗?”外婆念叨着,“我们年轻的那个时候啊,那小伙子可能吃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
“哎哟又是那一套,都不看看现在发展到什么时代了,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物质生活水平不同了,那饭量自然也就不同了嘛,还‘我们年轻的那个时候’,早过时了,现在讲究的是吃好,来,凯,吃块肉!”
“哦,我自己来,外公外婆,你们也吃。”
“凯,听说放假来了就考试?”外公问。
“哦。”
“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知识点差不多都掌握了。”
“那,耽误的课程都补起来了?”
“差不多!”
“哎哟,你是不知道那学生多辛苦,”外婆说,“好多次我半夜起来,看到初三那教室里,还有好多学生点着蜡烛学习呢,我估计啊,人还不少,那教室里通明通明的,前几天,半夜一点多我起夜,看到你们教室还有人在学习,就是凯那个位上,还看得见蜡烛亮着,我想喊一声,怕远了听不见,又怕吵醒了其他人,凯,是不是你,你那眼睛可是不敢熬到那么晚!”
“不是,不是,是别人坐在我位上吧,我那个位置靠墙,坐着舒服。”凯笑笑。
“你那个眼睛啊,可要注意,上次说病又发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就你这一个外孙,几个孙子里头就数你听话上进,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们寒心哪!”
“哎呀,外婆,没事的,现在不好好的嘛,不要操心。”
“放心吧,孩子那么大了,还不懂得哪轻哪重,不要瞎操心,有啥事啊,凯,你可要注意,还是身体重要,你们现在还年轻,可要保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实在不行,就照我说的,咱留一级。”
“还说我,你不也还是那老一套?”外婆抓住一个把柄又开始埋怨外公了,“孩子是你那样想的吗,咱孩子多争气啊,留什么级,今年保准能考好。”
“哎呀,你们不要争了,知道都是为我好,外公外婆,你们慢慢吃吧,我吃好了。”
“再吃一点,才吃了这么一点!
“不了,外婆,真吃饱了,在你这儿我还客气?”
“这孩子!”
“明天下午什么时间来上学,我给你摊鸡蛋煎饼?”
“不了,我在家吃吧!”
“这孩子,在家吃过饭来学校还不饿了?明天下午来这儿吃!”
“哦,好,那我走了!”
“这么热的天,拿把伞啊?”
“哎呀不用了外婆,男孩子,不怕晒,你快吃饭吧,没准我妈还给我留着饭呢,我走了!”
“凯,”木子凯刚出大门外婆又追了出来,“正说呢,忘记了,上午你大舅爷从山里给我拿了些杏,可好吃了,一点都不酸,给,拿回去让你妈也尝尝!”
“你们留屋里自己吃啊!”
“我们还有,你大舅二舅们都吃了,就偏你妈一个人了,来,我给你装到书包里。”
中午刚放学,黄鳝就神秘兮兮的来到雄的座位上。
“怎么了?”雄问。
“刚听我前面那女的说了一件事。”
“嗯?怎么了?”
“到寝室说。”
“走。”
出教室门的时候,他们自然的看到了慧。
雄在慧的课桌前住脚,慧却像没有看见他一般。
“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用不用帮忙?”
“谢谢,不用,都好了。”
“一会儿一块儿走,我帮你拿东西啊。”雄说完不等慧回答便出了教室。
寝室里只有林一个。
看到寝室全是自己人了,雄问:“黄鳝,到底什么事?”
“听我前面那女的说,有人在追付晓慧。”
“谁?”
“二班那个体育委员,猴子。”
“搞他啊,有什么说的。”林直着嗓子嚷。
“是得搞,老子看那小子早不顺眼了,难怪每次他看我,眼神总是怪怪的,原来在这儿跟我拗呢?”
“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不?”
“听他们说好像那货放学后还要在修车铺那里等人,应该就在那儿。”黄鳝的情报工作做的相当不错。
“抄家伙,兄弟们,那货有些壮,要真打起来可能有麻烦。”在雄的命令下,林和黄鳝一人从床下抽出一根尺许长的铁棒。
“他妈的,老子玩了这三年,学没有上成,临毕业了,总不能再让别人把自己喜欢的女人给抢跑了,兄弟们,一会儿下手的时候给我狠一点,妈的,老子要让那孙子知道,给我抢女人会是一个什么下场。”雄边走边恶狠狠的吩咐他的兄弟。
那人果然还在修车铺那里。
黄鳝只说了一句话就把那人领到了一个墙角。他对那人说:“要想参加中考就老老实实的跟过来。”
林上去就给了他一脚,按照雄的吩咐,踢的很重,一脚就把猴子踢了个踉跄。
“你们干嘛打人?”显然,猴子还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打,而这些人又有什么权利来执行。
“知道为什么挨打吗?”等林和黄鳝打的差不多时,雄终于开腔了。
“付晓慧很讨厌你,他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所以就请我们来给你说一声。”
打着打着,猴子就渐渐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显然,这些人,看起来是眼熟的,雄提到慧,他自然就明白他挨打的原因了。
那人懵了,我怎么招惹到他们了啊,这打算是自己招的。
三人又轮流对那人一阵疯打才走的,走的时候雄狠狠的踢了他一脚,留下一句最明白不过的话:“付晓慧是我的女人。”
“雄,尹寅,”林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小桥的方向,“你不是看尹寅不顺眼吗,搞不搞?”
雄看看黄鳝,黄鳝说还是不搞算了吧,反正毕业了,也碍不着事了。又征求林的意见,林也说看尹寅挺不顺眼的,可是木子凯跟我们玩的不错,他是木子凯的同桌,我们搞了他,木子凯面子上不好过,无论如何我们得给木子凯一个面子,木子凯帮过我们不少次,那回豹子要搞黄鳝就是被木子凯拦下的,这个人情我们还没有还呢。
雄也点点头:“是啊,我们还欠木子凯一个大人情啊!”
“哼,算尹寅运气好,跟木子凯坐了同桌。”
“凯,放假啦?”木子凯走过大妈家门前,大妈也看到了他。
“哦,放假一天半。”
“吃饭没有啊,就在我家吃吧?”
“不了,刚在外婆家吃过了。”
“舅舅,舅舅……”这时,小外甥从门里走了出来。
大姐回来啦,于是,他答应着跑过去抱起小外甥。
“快进屋里坐会儿,看这大热天的!”大妈把他叫进了屋子。
“大姐回来了啊?”他问。
“哦,”大妈告诉他,“你大姐刚到你们家去了。”
“大妈,吃杏,刚我外婆给我的,给,你尝尝。”他把书包里的杏拿了出来。
“嗯?扇子?扇子呢?”他突然意识到书包里没有了扇子,而他明明记得扇子是装在书包里的,而且在外婆家还是有的。“大妈,自行车我骑一下,有样东西,好像是忘在外婆家了,我过去找一下。”
“哦,去吧,小心一点啊,别骑太快了,注意安全!”大妈的叮嘱。
“知道了。”他说着就飞也似的跨上自行车走了。
“嗨,木子凯,这么热的天,别人都往家走,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他只管走着,连遇见了星晴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哦,哦,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家啊?我到外婆家拿东西!”突然听到这个总能让他神经紧张的声音,他的潜意识里有些不知所措了。
自行车从星晴身边飞过,他没有停车。
“等我一会儿!”木子凯猛的回过头,用大到确信星晴能够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句,同时,脚下的车轮也转的更快了。“星晴不是还没有见过那件尤物吗,今天不正是机会?”
转眼,他已到桥头。几个学生还在修车铺那里为自行车打气,但他已无心细看有哪些人,满脑子想的尽是怎样快点拿到那尤物再快点返回去。
车把一偏,他拐到桥上。
“棘……”一声刺耳的鸣笛响在耳畔——一辆摩托车以和他相同的速度迎面冲来。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本能反应是给对方让路,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好极了,因为对方也做出了和他一致的选择,而且是同一时间的同一动作。
于是两个骑车人各自东西的岔开了道。
摩托车晃了两晃后缓缓的走了。
木子凯的车虽然避过了那可怕的机动车,却与路面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夹角,不仅如此,眼前的桥栏杆还在等候着他。
眼看桥栏杆已经挨到了自己那已经伤痕累累的瞳孔,千钧一发之际,“噢!”他的右手抓住了它,车身也顺势被他强有力的胳膊撑起。
为了显示出男子汉的气概,为了不让旁边的人看笑话,他没有下车,顺势把头发一甩,潇洒的走了,只在心里暗咐“好险!”
原来外婆在往书包里装杏的时候把扇子拿了出来,而凯走的时候忘了装进去。
看到扇子还在外婆家的柜子上放着,他立时忘记了刚才的惊险刚才的不快,拿到手上后也没顾得和外婆说上几句话,推说天热问外婆要了一把伞就径直走出了大门。
但刚拐过拐角,他又下了车。“前几天我把祥年的自行车放到了外婆家里,忘了告诉他,他可别找不到了,得跟他说一声。”
于是停车,转身,飞快的,得赶时间。
只听“嘭”的一声,拿扇子的手猛地一沉,霎时又轻了许多。回头一看,一片淡蓝色的残云轻轻的飘落凡间,手中只剩下可怜的扇子和两条米黄丝线牵着的硬币,五颗星星失去了彩云的托付,不知所措了,于是,纷纷落到地上。原来,是车后座挂住了顺势飘起的扇坠尾须。
该死的自行车,该死的车后座。
后来外婆告诉他,祥年已经把车骑走了。
祥年已走,扇坠已坏。
他无法,只好在外婆家收拾。一个笨手笨脚的男孩,等勉强拾掇好这件尤物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料想星晴早已回家……
木子凯最后也回到了家。
他失落,然而不沮丧。
妹妹上学去了,母亲和邻居嫂子还有大姐在家里聊天。
“凯,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又和女孩子约会去了?”嫂子的打趣话把母亲和大姐都逗笑了。
“是啊,和你娘家那个啊,哎呀,要是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把她带回来让你看看了!”
“哈哈,我的小兄弟变的更会说喽!”大姐笑了起来。
说话间,屋里的几个人都笑开了。
“回来的这么晚,又在外婆家吃饭了?”母亲的话似乎含有些许责备,但更多的是关爱。
“哦,吃过饭又在那里玩了一会儿。”他说着,准备把丢在母亲**的书包拿回自己的房间。
“哎,凯,让嫂子看看你的书包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啊?我看看有没有哪个女孩子写给你的情书?”
“哪儿有的事儿?”他笑笑,便把书包丢给嫂子。但他马上又后悔了,只得徒劳的祈祷:“老天保佑,别翻到日记本啊!”
他把扇坠挂到自己房间的书橱上,回过来才想起书包里还有一些杏。
“嗯,看到了,正吃着。”嫂子说。
“我帮你翻吧,嫂子?”他说着坐到嫂子身边。
“哎,不用,我自己翻好了,凯,这是什么?”嫂子翻到了日记本。
“嗯……摘抄本。”
“写的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摘抄的一些文章。”
“哟,密码本,还有密码吧,来,打开,让嫂子看看?”
“算了吧,没什么好看的,字还写的很差。”
“凯,来打开,让我也看看,看看我们儿子都写了些什么,是怎样学习的!”一边坐着的母亲发话了。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写的还很乱,我拿着翻给你们看吧?”此时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只要稍一犹豫就可能被嫂子看出来开玩笑,母亲的话又肯定不能驳回,他只好勉强同意了。
他熟练的打开了她。
四个人坐在**,在他的指点下看了起来。
不过他耍了点小聪明,他拿着日记本从后向前翻。
“这是我每次的月考成绩以及名次、学习总结、对成绩的评价、心得……”
“这是摘抄的一首诗……”
“这是同学写的赠言……”
他越翻越快,因为他不希望她们看到自己写的日记。
“凯,这是什么?”嫂子把手挡在一页上。
“哦,这是摘抄的作文……”
“翻慢一点。”
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翻。
“这是什么,还是摘抄的作文?”母亲的目光停留在那篇《缘定今生》上。
“呃,不是,自己写的,偶尔我也自己写一些的。”
“我小兄弟写的,看看?”大姐提议。
“哎呀不了吧,写的很一般,没什么看头。”大姐的提议刚提出了,他就赶紧又向前翻了好几页。
“这是一些同学的生日和星座爱好什么的,没了。”终于翻完了。
“凯,这是什么啊,好像是相册?”大姐看到了书包里的相册。
“看看有不少女孩子的吧,来,给凯找个媳妇。”嫂子笑笑。
于是几个人又开始看相册,这次木子凯当然大方得多了。
“哟,这一张不错,长长的辫子,看着挺大方。”
“好像个子高了些啊,感觉和我们凯不是很般配?”
“妈,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同学。”
“同学才好嘛,彼此熟悉,更容易培养感情!”
“这个人不是我那天看到的那个吗?哦,还两张,”大姐问,“凯,看看,叫什么?”
“星晴!”
“这张也可以,”嫂子把慧的照片也抽了出来,“这个好像更漂亮一些?”
“这个叫慧,好像有男朋友了。”
“初中还没有毕业呢就有男朋友了,这样的女孩我们不要!”母亲的一句话就给慧叛了死刑。
“我觉得这个好,星晴,和我们凯还真有点夫妻相!”
“我看看,”母亲拿过星晴的照片仔细的看了看,“是不错!”
“凯,给我们说说这个女孩?”嫂子说。
“什么啊,大家都是同学,初一初二同班的!”
“初三没有同班了还和人家一路回家?”
“遇到了嘛!”
“我看就这个了,”大姐笑了起来,“二妈啊,你们是不知道,那次我看到他们在一起,凯还想避开我呢,人家见我们凯口渴就给买可乐喝,我亲眼看见的,还拿出手绢给我们凯擦汗呢,人家对我们凯的那个关心啊,说话也蛮可爱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姑娘!”
“哪儿有的事儿?”木子凯笑着无力的反驳。
“这才几天的事儿啊,我还记得,你都忘啦?”大姐说的有板有眼,“你和她,还有一个女生,你们一起走,你还说是她买的可乐!”
“那也没有你说的擦汗那一出啊!”其实,木子凯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大姐说的虽有些杜撰,却也没错,就是他记在日记本中的《缘定今生》。
只不过,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他不由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日记本。
他决定保护她,绝不让别人伤害到她。
他的心里不由的淌过了一丝回忆。
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显现出了日记本上的一个个字符:
经过两天困乏的补课,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这一天该怎样过?
星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想了整整45分钟,最后,决定一个人到河洲上玩一下午,然后从山顶迎着山风回家,闷头睡到第二天十点,玩一会儿游戏机,之后上学。一天飞快的打发掉。
可是刚一放学,我的主意又变了。回家,赶快回家。帮家里干半天农活,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养点精神。
主意决定后我就开始收拾书。想来想去,没什么书需要带回家,遂罢了,可又觉得有什么事没办,在那里想了很久。横下心要走才发现,教室快没人了。
“也许寝室有我想要的东西。”于是我便去了寝室。
寝室门开着,几位同学正吃着馒头。他们给我了一个,尝尝,味道还不错,和家里的一样好吃呢!
和室友说笑了一会儿,仍没找到需要带回家的东西,也不早了,于是走了。
刚出寝室门,我突发奇想,初三的同学走的差不多了,要不,跟“缘”赌一把吧:“今天中午,我会遇到她,并且和她一起回家,她要先和我说话,而且我们会说一路话。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在初三毕业时对她表白我喜欢她。”
“胡扯,我怎么会这么想,人都走完了,她也一定走了,我的脑子怎么回事,难道是精神失常了?”我的内心有些争斗。“无论如何,赌一把吧!”“看运气!”
好奇心支配我走的很慢,并且一直低着头。我才16岁啊!这是初三最重要的时段啊!
可天地总那么狭窄,我突发的灵感竟灵验了。
走过桥头,十字路口,一袭白衣映入了我的眼帘。
是她,真的是她——星晴。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看到那袭白衣,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噢,我,我在…在后面玩嘛!”想像中的她成了突如其来的真实,让我一时的不知所措,“哎,你呢,你怎么也这么晚还没走啊?”心中打招呼的言辞被她说出之后,我的大脑竟**。
“我朋友到药店买点药,说让我等她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还没来!”
买药?可不,早上妈说要我买些感冒药回去的,我怎么忘了,难怪总觉着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呢。
我于是到药店去了。她的朋友也在那里,我们本不认识的。卖药的是个近视的连钱都看不清楚的老头,很难说好话找好钱的。纠缠了好久,好不容易那个女孩先走了,之后我也走了。
她们站在那里没走,原来是在等我。
和那个女孩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星晴看到我手中拿的药,便问我:“怎么,你感冒了吗?”
“可能吗?”我笑笑,向她解释是给我妈买的。她又问了我的眼病,看得出来,她问话的神情是紧张的,我说基本上没事了,说的时候,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语调是足以让任何担心我的人放心的。
她听后笑了,问我喝水吗,我本来不渴的,想了想,说:“我来买吧!”
她说还是我来吧,我这儿还有几块钱,刚好够一人一瓶可乐。
说话间她已经从路口商店的冰箱里拿出了三瓶可乐。
对于谁付钱的问题,我没敢太过争执,因为我是走读生,平时兜里装的钱就不多,此时更是囊中羞涩英雄气短了。
于是乎,我们三个人就这样边喝边走边海阔天空着。
她们有一辆自行车,可惜委屈的跟着我们步行了。
路上遇见了大姐,她竟然主动的给大姐打招呼叫“木子凯的大姐好!”
我晕……
大姐给我们说笑了几句,弄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大姐笑着问我们凯喝可乐怎么不给大姐也带一瓶啊?
我笑笑,指着星晴说:“哪儿啊,是她请我喝的,我现在身无长物的,怎么请得起你们啊?”
“那什么时候请啊?”看样大姐是准备把这个玩笑给我开到底了。
“长大挣钱了再说吧!”我笑笑,“等我长大挣钱了,第一个请大姐喝可乐!”
“那可不行,到时候啊,我要第一个吃喜糖!”大姐说着笑了起来,旁边的两个女孩也笑了。
我豪迈的说了声“行”,然后下意识的看了星晴一眼,她笑的花枝乱颤,脸上也起了些许红晕,之后,用手撩了撩耳畔坠下的长发。
一路愉快。
那时,她亲口对我说她一定要坚持上学的,还说但愿我们以后还可以时常见面。
我说会的。
转眼间,我家到了。“今天的路怎么这么近,这么快就到家了。”我暗自嘀咕,真恨自己为什么不住得再远点。
真的好想陪她再走一段。
一路的笑谈于是结束了。
说实话,在写这篇日记时,我的心里是比吃了蜜还甜。因为,因为一个突发的幻想变成了现实。
况且是对于一个信缘之人。
那赌,我口输了,可口输心赢,那么,54天之后……
当然,对于一个明智的青年来说,他又不能不想起写这篇日记后一天他的心绪:
可是今天,我想明白了,这不可能,不是不可能,而是不敢。我不敢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欲而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我有理想,我要向着我的理想奋斗,当然,还有她的,时间,理想。
昨天,我的神经出了一点问题,我的大脑有些不听使唤了,我知道,这是我长期压力过大的结果!
缘分啊,你先休息着吧,等我20岁,你再醒来,好吗?
“嗯,我看这个姑娘是不错,两张相片,一张看着温柔腼腆,一张看着落落大方的,可以!”
“凯,把笔记本拿出来,看看星晴的生日?”大姐说。
“十月十四。”
“哟,还和我们凯是同一天的啊,那更好了!”
“哎呀,大家都还只是同学,普通朋友!”木子凯说着把相片重新加进相册,“都还小着呢!”
“脸都红了!”
“不跟你们说了,我看书去了!”木子凯又说笑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当然,走的时候他没有忘记把属于他的东西带走。
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一本书,却怎么也没有心思看。
初中三年,他长大了,有了自己所谓的理想。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那好遥远好虚幻好不切实际,茫茫然中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迷惘。
自己的性格是外向的,不跋扈但有些张扬,可自己的理想?他不敢确信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是否会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
初恋如诗,初恋如梦。他知道初恋本身是美好的,初恋没错,错的是缘。他的所谓的缘分来的太早了,以至于他不敢把握。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知道命运本身是不会错的,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亲手把握的命运是不是偏离了航向,或者说,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中考的结局也几乎注定,他想象得出当他的家族唯一的那条根连一个好一点的高中都没能考到这样一个结果出来后高氏家族那鄙夷的眼神和背地里讥讽的话语,尽管高家的后辈中没有一个人不是不学无术的。
想着想着,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他索性把身体向后一仰,横躺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呆滞的眼神注视着屋顶角上的蜘蛛网。
蜘蛛网很陈旧,一如生他养他的这方水土。
他想哭。
但他不能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是男子汉。
迷迷蒙蒙的,也不知过了多久。
“凯!”母亲轻柔的声音唤醒了他。
屋里很静,大约嫂子和大姐都走了。
“哦,妈!”
“睡觉时盖好被子,可别着凉了!”母亲说着去拉被子。
“没事!”他说着,一翻身又坐了起来。
“凯啊,刚才妈给你说的话都是玩笑,可别放在心上。”母亲放下手中的被子,和他坐到了一起。
“妈你也是的,大姐嫂子都在这里,你怎么能说那些?”
“嗨,不就是她们在这里我才说的吗,都知道是开玩笑,你说这样的话我不和她们说给谁说啊,你真的以为妈老糊涂了,这么早就为你张罗媳妇,妈可想得开,考上大学,媳妇多得是,再说,老早给孩子找个媳妇,把孩子绑到家里什么事都干不成,那还不把你的一辈子给毁了?你看银生的妈,老糊涂了,就怕说不到媳妇,儿子才不到十八岁就给成个家,那叫什么家啊?”
“知道了,妈!”
“你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什么都别想,啊!”
“哦!”
“复习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就是落的有些多,怕知识点掌握的不够。”
“哦……”
“妈,你说,我要是连二中都考不上,那,怎么办?”
“这孩子,咱都两个月没上课了,考不上算了,又不丢人,大不了,就按我说的,留一级算了!”
“妈,不留级!”
“好,那你看着办吧,你也不小了,我们当大人的尊重孩子的选择,你想上哪个学校就上哪个,反正我们不怕花钱,钱算什么,大人挣钱不就是给孩子花的嘛!”母亲说着,搂住儿子的脖子,最后母子俩会心的笑了。
星晴和木子凯虽然同路,但星晴却比木子凯晚到家。
木子凯怎么也想不到,星晴是在下午将近三点才回到家的。他当然更想不到,星晴等他到两点多,因为同伴的催促又久等不见他来,不得已而走的。
其实,如果木子凯回家的时候还抱有万分之一可以追上星晴的希望而把车骑快一点,那么他这万分之一的希望就会实现。
其实,如果星晴的同伴再少催促一句,如果她再多等两分钟,那么她为他在烈日下晒了两个小时的付出就会得到结果。
但一切都不可能了,木子凯上来的时候星晴已转过山脚。
于是两人一先一后的回到了家。
也许是在太阳下晒得太久,星晴有些不舒服,回到家后也没吃饭就躺倒在**。
迷蒙间,她似乎听到父母在小声商量着什么,最后只听母亲说了句:“好吧,我去说。”
小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星晴感觉是母亲坐到了床边。
“星晴……”母亲轻轻推醒她。
“妈?”星晴睁开眼睛。
“怎么不舒服了?”母亲问。
“没有,有点困。”
“哦!”母亲仍坐在床边,似乎还想说什么。
“妈,有事吗?”星晴问。
“妈给你商量点事?”母亲犹豫了很久然后说。
“嗯。”
“好孩子,还想上学吗?”母亲试着问。
“嗯。”
“哎,”母亲长叹一口气,“你哥高考成绩出来了,考的还可以。”
“我哥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个好成绩出来啦。”星晴笑了一下。
母亲点点头,又说:“你妹妹后半年也要上初中了。”
“是啊,到时候我们姊妹三个就一个大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了。”
“你哥成绩那么好,终于考个好大学,要是不让他上,爹妈寒心不说,更是要毁了他一生啊。”
“那就让他上啊?”
“你妹妹小学刚毕业,学,肯定是还要上的。”
“嗯。”
“可是爹妈都是从土里刨食的农民,怎么供得起你们三个同时上学啊,还有一个大学生。”
星晴的脸僵住了,她知道母亲的意思了。
“爹妈商量了一下,要是你们能有一个出去打工,说不定这个家还能供两个大学生出来。”母亲低低的说。
星晴无语,呆呆的坐在床头,堂屋里父亲“吧嗒吧嗒”抽旱烟的声音静静的传来。
“闺女啊……”母亲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让你的儿子上大学吧,我不上了,我打工,供他。”
母亲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的坐在床沿上,父亲抽旱烟的“吧嗒吧嗒”声也没有了,屋子里沉寂下来,过了许久,堂屋里椅子“吱呀”了一下,接着父亲的脚步声合着咳嗽声,渐渐听不见了。
“难为你了,孩子,爹妈对不起你!”
星晴没有听见,慢慢的躺下。
“你累了,就歇着吧!”又过了许久,母亲站起来细心的为她窝好被头,又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她的眼睛,随之静静地闭上了。
迷迷糊糊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星晴醒来后已经月上柳梢。淡淡的月光透过小纱窗照进她的房间,显得凄凉。
感觉脸上佷僵,很凉,原来是泪水风干的莘纹。
相册摆在书桌的右侧。里面又她们一家五口的全家福,有她的靓影,也又木子凯的。
她看了他一眼,侧过身,无声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夜,静谧中几丝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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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年轻的心(3)』
善良的~孩本没有太多心机的。今天~午,星晴仍然嫳屑悠悠的来到了桥头。这是她们三~~每次开学相聚的地方。如果谁来的早了就在这里等还没有来的~~,然后聊一会儿天,之后一起~校门。星晴老远就看到大~白雪靠在栏杆~向她招~。“慧还没有来?”星晴拉着白雪的~问。“应该还……”“谁说没有来~?”听到那带有腼腆笑意的~音,二人几乎同时转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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