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东西容易让人联想那些美好。

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

苏绮萌对陈明的美好记忆停滞在某一天，某一场T台幕后。

苏把那支破碎了的红宝石戒指放进了自己的木质雕花首饰盒。她对它无需惦念。赠予太过奢侈，反而变得没有意义。

第二天，苏绮萌接到面试通知。去试江南布衣的广告宣传册样片模特。苏绮萌已经发现，最近江南布衣的服装在剪裁和褶皱设计上很出彩。越来越随意自然的款式，色彩上趋于不饱和色和大地色系。这个设计团队一定找到了灵感和方向，或者找到了很有天赋的设计师。

苏绮萌决定去争取做样片模特。她喜欢这个品牌的设计。

苏选了一件白色亚麻褶皱背心，盖过臀部。下身穿了一条八分的牛仔裤，被她卷起了一寸左右的边。苏绮萌的头发刚刚过肩，用手胡乱在脑海抓了马尾。左手腕上戴了一只很宽的木制手镯。

她没有化很多妆。只是刷了几下睫毛，在脸颊上打了一点橙色腮红。

苏绮萌穿上李彬魅寄来的托德斯（Tod’s）芭蕾鞋，背H&M的大帆布包。

苏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这一次他很精心。她把自己打扮的很贴近品牌风格。因为很喜欢江南布衣的自我风格，所以苏绮萌很希望这样可以得到这一机会。

苏绮萌这样的走在街上，随人群流进地铁。她觉得自己轻盈，诡异。有些人在看她，。她相信自己没有不得体，她只是引人注目。

苏绮萌一直都是这样，在城市中奔波，停留。无法被人忽视，却也无法被谁拯救。

苏绮萌翻看短信。

北京市东城区地安门东大街70-2号。宽地摄影。

出地铁后，苏绮萌在平安大街上走着。天是阴的，道路旁的围墙和商铺像是照片中的东西，真实，但是无法接近。

宽地摄影工作室的外面有十几位高挑的模特在等待。她们脸上流**骄傲和不耐烦。

这群人里苏绮萌谁都不认识，她躲到一边，坐在台阶上看着她们。她们都穿着高跟鞋。精心梳理的头发。很大一部分模特都穿了阔腿裤。这样的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很是惹眼。

“苏。你也来试镜吗？”

苏绮萌一惊，转过头。看到石宇明在一旁看着她微笑。他又穿了正式的衬衫和西裤。

“我带两个公司的模特来这里拍ELLE的大片。你们是拍江南布衣的宣传册吧？”

“知道就不用问了。”苏绮萌说话的语气比以前要冷很多。

“别在外面了，先跟我进来吧。我们拍完就是你们的试镜。”石宇明没有在意苏对他的态度。

“不用了。这样不好。”

“没关系的。顺便让你看看连卡福的精品。”

苏绮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

石宇明为苏绮萌开门。苏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影棚很大，一流的摄影机构确实让人心仪。灯光，布景，十分壮大。苏绮萌看见两位新思路的模特在白色布景前发挥极佳。她们的发型一丝不苟。造型师所选的时装中，有很多立领和旗袍的细节设计。看得出来，整个拍摄主题旨在用这一季的设计来体现时装中的中国元素。比如Prada，LV，Balenciaga，KENZO等等，都有中国元素的融合。

苏绮萌在拍摄场旁边走走看看。地上遍布鞋子，撑衣杆挤满了各种时装，桌子和挂钩上有不同品牌的包袋和丝巾。

每拍完几十张照片，位造型师就会上前为模特整理头发，补妆。四名工作人员不停在衣架，鞋子，和模特之间忙碌。

一位模特在镜头前表现Balenciaga连衣裙。别致的中式领和夸张肩线让苏绮萌很欣喜，这种设计在照片和实际看来有所不同。它的设计比照片中更富立体感和视觉冲击力，与中式元素相呼应的金属质感的印花也是非常诱人的尝试。设计师巧妙地运用未来感阐释了中国元素。

两位模特都穿了圣罗兰（YvesSaintLaurent）的漆皮短靴。鞋跟高到极致，显得**异样纤长。像是对美的致命追求。

摄影师可能来自英国，发音语调十分清晰。在拍摄期间不断鼓励模特，带她们进入最佳状态。

石宇明刚才一直在和ELLE的编辑交谈。他走过来，轻轻扶住苏绮萌的肩膀。

“苏。晚上能约你出去吃饭么？”

“看起来你今天很忙。”

“苏。我希望你信任我。我爱你。”石宇明的声音轻柔，但是语气肯定。

苏绮萌没有回答。她抬手拨开石宇明覆在自己肩上的手，无意间发现了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金色金属指环，镶着一圈不规则的红宝石。和陈铭送给自己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指环的直径不同。

“这只戒指……很特别。”苏绮萌猜测不出其中的隐喻，很犹豫。

“哦。这是亚历山大?麦昆的设计。”石宇明扬起一条眉。这是他习惯性的表情。

亚历山大?麦昆，AlexandraMcQueen。苏绮萌想知道的不止是这个。“它不是稀有的设计吗？”

“很稀有。连卡福的展品。”他的表情不解，“怎么了，苏？”

“没什么。”难道这只是巧合。

石宇明为苏绮萌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然后往角落的咖啡机里投了一枚硬币，接了一杯咖啡。端到她面前。

“雀巢咖啡。喜欢么？”

“你们的拍摄什么时候结束。”

“马上。我陪模特回公司，然后来这儿接你。等我好么？”

“嗯。”

这一刻，两个人之间的暧昧，仿佛热恋。虽然彼此都太过冷静。

苏绮萌猜测着那两枚相同的戒指的来由。也许真的是巧合。是她自己多心了。可就算是一场阴谋，暧昧不清，又能怎么样。苏绮萌。陈铭。石宇明。可以是任何的关系。无需投入，无需计算。保持爱与信任的距离，就已经很好。

ELLE的大片拍完后，工作人员迅速卷走了地上的鞋子，收起了倾泻般的衣服，还有那些耀眼的包袋和丝巾。两位新思路的模特脱掉鞋子，弯下腰揉着自己的脚掌。然后走向更衣室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石宇明在门口向苏绮萌笑了笑，转身离开。

江南布艺的工作人员让模特们进来。逐个签字等待。她们依然是毫无掩藏的烦躁和高傲。

苏绮萌喝完咖啡，走过去写下自己的名字。总共有十六位模特要被挑选，自己是最后一位。

她拉开帆布包拉链，拿出一本《一路莲花》。坐下来，开始阅读。

这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喜欢禅，喜欢西藏的宗教文化和教义。于是苏绮萌也开始阅读这一类书籍。这是两年前开始的事。

当快乐时，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痛苦时，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

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才能得到自在。

她偶尔抬头看看试镜进度。那些模特性感，耀眼，表情丰富。但是都像是在作秀，而不是在做服装的展示。

轮到第十五位模特的时候，苏绮萌把书塞回包里。走到制作人旁边。制作人是一位身材浑圆的男子，穿着肥大的CK体恤衫和牛仔裤。寸头，戴了一块POLICE皮带潜水腕表。很干净。很普通的打扮。

“苏绮萌。”制作人念着她的名字。声音柔和，谦逊。

“我就是。”

他笑的很随和。苏绮萌相信制作人已经觉察出自己与其他模特的不同之处。

“把包放在摄影师后面的凳子上吧。”

“谢谢。”

苏绮萌独自站在这么多的影灯前。那么多白色的光源。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膨胀，膨胀。自己那么慵懒，那么干净。

摄影师示意苏绮萌可以开始了。

苏绮萌开始表现。

双手抱肩。叉腰。蹲下来。单手撑着身子。

……

她在不停闪耀的灯光面前无法看清任何一张别人的脸。她只能听到声音。来自不同方向的声音。那些窃窃私语。如果是嘲笑，如果是赞扬。

苏闭上眼睛，让摄影师拍她的妆。

试镜结束后。制作人说照片要递到公司审核，日后通知大家。模特们陆续离开。

摄影师叫住苏绮萌，给她看相机中她的表现。

苏绮萌开心的笑着。她在这一组照片中表现的很好。动作和表情有些诡异，但是很自然。

“能把这组照片发到我邮箱么？”

“当然可以。我很喜欢你的表现。如果有新的照片要做，我会向时装杂志推荐你。”

苏绮萌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掌的活页本，还有一支笔。翻开空白的一页，迅速写上自己的邮箱地址，手机号码。还有名字。然后四下来递给摄影师。

“很抱歉我没有名片。我叫苏绮萌。”

“苏绮萌。好的，我记住了。”

摄影师很欣慰的拍拍苏的肩膀。转身整理自己的相机包。

苏绮萌出门时，石宇明已经等在门外了。他今天开车来，是一辆银色的丰田。并且换了更为随意的帆布鞋和牛仔裤。即使是阴天，也依然有阳光的痕迹在他身上。

“怎么样？很成功吧？”

“还好。”

“你眼睛里有欣喜。”

苏绮萌咧开嘴笑了。石宇明为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后为她关上。

石宇明坐在驾驶座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苏，我们去富丽广场。”

“嗯。”

本来戴在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亚历山大?麦昆的戒指被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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