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成天劝你交钱你不听，现在好了，弄成这样！”镇干部们都已凯旋而归，姚忠厚却没走，想留下来安慰姨妹几句。

“你狗日的给我滚！”早已气极的春霞冲上去，朝着村长脸上就是一耳光。

“臭婆娘，你还敢打人！”自当村长以来，还没挨过打呢，今日冷不防挨了这一下子，姚忠厚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迅速反击。

“呯！”迎胸一拳，春霞受到打击，立脚不稳，向后倒去，姚忠厚还不解恨，又走上前去，朝着她背上就是两脚。

“哇……”春霞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一哭，炕上的几个娃娃也跟着嚎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里都是哭声。邻居唐小莲和王芳娥闻得哭声，先后赶了过来。

姚忠厚也不好久留，扬长而去。

“春霞，别哭了，”唐小莲一边劝着，一边从地上扶起春霞。

“妈的！这姚地主越来越张了，真他妈不是人日的！”王芳娥见屋子里被抢得七零八落，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两个女人好说歹说，才将大人娃娃劝住。

这一天，正是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西沟村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从这天后，春霞便被气病了，两个孩子受了惊吓，晚上也常做恶梦，又哭又叫的，给这原本就烦乱的家更笼上了愁云惨雾。

良民从山上避难回来，见家里变成这样，媳妇又被打得不轻，伤心欲死，又听说带头抄家打人的，正是村长“姚地主，”更是怒火中烧。

“好个地主崽！欺人太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一向懦弱得如同书生一样的良民，平生第一次攥紧了拳头。

春霞只当丈夫是逞口舌之快，没想到，几天后，他竟真的暗算了姚忠厚，服了一箭之仇。

六月的天是最长的，已八点多了，仍未黑尽，一钩新月，斜挂在远山头，照得脚下的山路朦朦胧胧的。

姚忠厚仍和往日一样赶着吃得肚儿圆的三头老黄牛开始下山，嘴里还哼着黄色小调：

“清早起

无有事干

提上那竹篮篮我挖苦菜呀

我的大娘呀

碰上个当兵的

当兵的不讲理

一下把我拉到那高粱地

我的大娘呀

拉到高粱地

奴家不愿意

二八了盒子个掏了出来

我的大娘呀

奴家不愿意

当兵的耍脾气

拉拉扯扯不拦挡

我的大娘呀

头朝东脚朝西

腰里还掏出个来灰东西

我的大娘呀

大娘说：“掏出个什么东西？”

唉，好大娘

说它是只猫

没有爪爪

说他是个老鼠它不吊尾巴

我的大娘呀

“你十七八的女子你没干你害不害？到底是什么东西嘛？”

唉，好大娘呀

说它是个老婆婆脑袋上开个口兜兜

说它是个老汉汉不戴帽帽弯眼眼

说它是个红薯它把皮抹

我的大娘呀

“唉，死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嘛？那个东西有多大嘛？”

一把把长

一抓抓粗

杠子底里有毛

脑袋上里光

我的大娘呀

“唉，死女子你不会按住”

我一个手手按我一个手手抽

直到了缝缝里给飙了进去

我的大娘呀

“飙进咋响嘛？”

一阵阵疼一阵阵麻

一个阵阵我什么也害不下

我的大娘呀……”

就在姚忠厚快走到山腰时，忽听一个声音叫道：“姓姚的，你给我站住！”

姚忠厚根本听不清那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只知道那声音十分可怕，就像来自遥远的地府。他惊呆了，斜着眼睛四处偷望，没人，只有一个又一个树影山石，黑乎乎的，好像暗藏着不可知的危险。他就像遇到了剪径的土匪，想跑，腿却软得跑不动，只能束手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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