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堂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古装女子,一边跳着舞一边吟着一首词:幽兰露,泣芳茵,烟花染泪醉寂寞,悄悄淡却尘世万缕尘;风为裳,水为佩,琵琶瑟瑟拟清音,黯黯润来轮回千指柔。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做这样的梦,关于古装女子的梦。展堂担心是不是自己到发情期了?俗话说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说得甚是有理。他又想,是不是学校生活过于郁闷才使得他有非分之想了?
离开学一个星期了,比起之前的无聊,程度已经有所减轻了。展堂认识了一些同学,并且和其中的几个关系不错。李大嘴就是其中之一。
李大嘴是在开学三天后出院的。那天是星期一,清晨,晴天一碧,万里无云,终古常新的皎日,依旧在她的轨道上,一程一程的在那里行走;清风徐来,鸟啼声碎,树叶翻飞,这是清和的早秋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景象。而李大嘴,在这片幽景的衬托下一瘸一拐的走进学校。李大嘴自己并不知道,他已经出名了。这时代,女生都比较喜欢有男人气概的男生,李大嘴敢接住从五楼跳下来的女生,在很多女生的眼里,这比男人还男人。所以李大嘴一进学校,就有很多女生围着他,大的小的,成熟的幼稚的,漂亮的影响市容的,有学姐有学妹,全都往李大嘴身上凑,就像一群苍蝇叮着一堆......
“你是李大嘴吧?你好,我叫李丹,我听说了你开学那天的英勇事迹,觉得你特了不起,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大嘴哥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要接住那位跳楼的姐姐?你抱得动她吗?”
“李大嘴,我是高一(五)班的杨玉雯,我是一名写作爱好者,我希望把你的事情写出来然后发表。可以和我说说当时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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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嘴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展堂和轻侯经常拿这开他的玩笑,“大嘴,不错啊,人气挺高的,被那么多女生追捧,感觉特棒吧,啊?”
李大嘴听这话,马上拉下脸来,“你们俩就别寒碜我了。我也就是无意中碰到的,当时吧,那女生落到二楼高度的时候我正好在她的正下方,我那时就感觉顶上有一股风,还以为遇见了‘吊睛白额大虎’呢!结果,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生就直接把我压趴下了。特痛苦!而且你们不觉得那群女生很**吗?完全失去理智了。我又不是什么帅哥,九零后不是对帅哥情有独钟一见钟情的么?我这么胖,满脸赘肉,虽然我胖的可爱,可是完全和帅搭不上边呐。你们说是不是?以前觉得出名挺好的,可是一旦经历过了,就再也没这样的想法了,太可怕了。就像一群性饥渴的男人围着一个女人那样,能把你吓死。我算是明白什么叫树大招风了。”
吕轻侯眼睛看着展堂别有意味地说:“有些人整天郁闷,我看他也应该出出名才好。嘿嘿......”
展堂沉默着不说话。
时间就这样沉默地从人的眼前一闪而过,连留恋的机会都没有。
明天是周末,学校的气氛比平常活跃了一些。晌午时分,篮球场上有学生在活动,大多是新生,伴随着一声声的高呼,青春的气息四溅开来。这个时候,展堂却独自在操场上随意走动。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在别人喧嚣的时候,他更喜欢在旁边看着,这样他也会觉得很开心。开学一个星期了,他没和多少同学说过话,却已经将这所学校走了个遍。
玉山*中是所高中与初中并存的学校,规模比玉山其他中学要大很多。整所学校坐落于北门山,地势比较高。语文老师廖利兵说过,玉山*中以前是个坟场,地势落差很大,高中部比初中部要高几十米,当然,两者相隔较远,这种高差也就可以忽略了。高中部大门的右手边是学校的停车棚,往前就是传达室了。大门的正前方是一座喷泉,被几架石桥围着,如众星捧月般,而且这个喷泉挺有灵性的,平时它不喷,等省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它就喷得老高,有些时候还能从那些四溅的水花中看见彩虹。绕过喷泉右转,就是林荫道了,也是通往高中教学楼的必经之路。林荫道旁象征性的种着几株常见的植物,像梧桐树,香樟树,石榴树,还有几朵月季点缀其间。整体比较幽静——相对其他里面除了钢筋水泥还是钢筋水泥的一些学校来说,一定程度上能够陶冶人们的性情,也是情侣亲热的理想场所。除了林荫道就是高中教学楼,教学楼旁有阶梯,是通向学校操场的,初中部就在操场的另一端,规模比高中部小得多。展堂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云影池,那是高中教学楼后面的一个池塘,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池塘壁生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还时不时地剥落着;水面上漂浮着很多垃圾,偶尔有苍蝇嗡嗡飞过,水里还有少许的几条生命力顽强的鱼游来游去。很多人经过这里都要捂着鼻子,唯独展堂不这样做。从这个池塘,他多少可以看到一些生命的印记,看到岁月流淌过后留下的足迹。这个池塘,以前应该很繁华,展堂这样想,应该有很多人坐在这里乘凉,聊天,打牌,下棋,有情侣在这里约会,卿卿我我,分分合合,这个池塘应该见证过这里的悲欢离合,因为它周身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太古老了,古老到开始糜烂。
在操场走了十几分钟后,展堂回到教室,李大嘴一见展堂进来就招呼他:“兄弟,过来过来过来。明天星期六,今天晚上我请你和轻侯喝酒吃饭。”
吕轻侯在旁边使了个眼色:“展堂。他说上次我们救了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打算请我们吃饭,算作报恩了。”
展堂坐到大嘴的面前,然后“哦”了一声。
“怎么了,展堂?怎么这幅表情啊?是不是夜生活过度啊?”李大嘴是个心直口快的家伙,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
“你才夜生活过度呢!我是在想,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过去啊......”
“想这么多干嘛?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你就是思想太复杂了。你想想啊,这生活,你管得着吗?生活想怎样就怎样,他可以在你郁闷的时候给你来点惊喜,也可以在你得意的时候冷不丁地捅你一下。你说你防得着它吗?不是有一首歌说什么‘命运自认幽默想法太多由不得我’吗?”
吕轻侯也接嘴说:“就是,大嘴说的有道理。你想得再多你也没有办法控制生活,你只能在自己有把握的时候做出有效的反抗,其余时间,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展堂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你们这两个家伙,都能去做哲学家了。靠,咱就不能聊点开心的事啊?今天下午有没有姜华的课?我听他的课挺带劲的,那家伙够幽默。我喜欢。”
吕轻侯点头表示赞同。
李大嘴也说:“姜还是老的辣!”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午睡时间已经结束,教室渐渐喧哗了起来。
吵架声放屁声呼噜声窃窃私语声轮番上阵,手机铃声电影声音乐声电风扇的呼呼声此起彼伏,再加上秋日烦闷气流的助阵,教室变成了赛马场。
展堂与大嘴和轻侯别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班上的同学还在叽叽咕咕的喧哗着,由于基本是九零后,有许多共同话题,都是一些比如今天在街上看见一位很帅很帅的头发柔顺顺眼睛亮闪闪身材健美的帅哥,哈利BOBO又要在哪里开演唱会了啦,哪个明星又出绯闻了,你的QQ秀漂亮不之类的八卦消息。
听了一会儿之后,展堂觉得这些人纯属吃饱了撑的,可是仔细想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九零后生长在物质丰富精神匮乏的年代,根据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一哲学原理,不难推出这个时代的精神正在走向没落。包括展堂自己,如果精神生活稍微丰富些,那他就不会觉得如此无聊了。
这个星期都干了些什么呢,展堂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吃饭,上学,做作业,睡觉,偶尔看看电视上上网听些娱乐新闻,过着两点一线的波澜不惊的生活。展堂觉得自己的心在烧灼着,他不甘于在静如死水的生活泥潭中沉沦、颓废。可是,人可以战胜生活吗?
这时候,英语老师姜华左手拿着教材,右手拿着一根烟走进教室。他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满嘴烟味地喊道:“Classbegins!”
今天上的是第三单元,有关手机的一篇阅读理解。
姜华用手推了推眼镜,说:“这个,手机啊,相信都是大家的老朋友了,你们中有些人可能比我还要了解手机这厮。那么,请你们说说手机主要有什么功能。”又开始他的老把戏——课堂互动了。
一个留着齐肩发样子乖巧的女生站起来柔声答道:“打电话,发短信,玩游戏......”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头碎发表情凶悍的女孩硬生生地打断掉:“靠,你是不是原始人啊这么落伍的东西也敢说出来?难道不能上QQ?不能写博文?不能看电影听音乐?”
太突然了,对所有人说都太突然了,这女生像是自爆炸弹,你没碰它它也照样炸死你。
那个样子乖巧的女生语塞了,很窘迫地坐了下去。
讲台上的姜华起初也愣了一下,几秒种后,他面带微笑对表情凶悍的女生说:“这位同学,你说的很对,手机的功能是越来越多了,而且趋向生活化。我看你挺时尚的,但是,不管你怎么时尚,也得尊重别人。请坐。那么,还有没有其他同学要回答?”
有个半夜出现能吓死人的声音飘了出来,“老师,手机还可以录音和摄像,把某些人的泼妇样子全部录下来。这收视率,那是相——当——高啊!”
那个凶悍的女生说了句“是谁......”,马上又有人煽风点火了,“你是九零后的吧?九零后的脸算是被你丢尽了。啧啧......”
姜华明白如果再放任这些学生的话,局面会失去控制,就严肃地制止他们,“同学们,现在时上课时间,这些问题我们下课再讨论。”
可是导火索已经点燃,想灭了它可没那么容易。
凶巴巴的女生用手点了点坐在第三组第四排的男生,“刚刚那句话是你说的吧?明人不做暗事。我叫吴雨侠,九一年生,有种的你报上名来。”
那位用手撑着下巴的男生懒洋洋地答道:“我叫刘昊,1989年生,你应该叫我哥哥哦,小妹妹。”
吴雨侠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刘昊是吧?你以为自己是八零后就很了不起了?就可以摆老资格了?”
“我没有半点觉得了不起或者摆老资格的意思,我只是在替其他同学打抱不平而已。你以为在上课期间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有礼貌的事吗?”
吴雨侠反唇相讥:“那你可真高尚,这么小的年龄就知道打抱不平了,我得向你学习了。要是八零后都像你这样,那这个世界就会美好很多了。”
姜华用手揉着太阳穴,这才几天啊,班上就发生这样的事。前几天上课还觉得挺安静的,甚至称得上是死寂,问问题也没多少人回答,偶尔有几个学生举手也只是为了给自己面子,让自己找个台阶下不至于气氛冷场而已。果然现象和本质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姜华现在通过亲身经历明白了这个道理。姜华觉得很矛盾,一方面,身为老师,他应该挥手制止这场争论(说好听点),另一方面,他自己身为八零后,也想观望局势发展,看看这场辩论谁会赢。近几年不管是网络还是报刊杂志媒体,都对“八零后”“九零后”特别关注,而作为当事人,“八零后”与“九零后”也经常在公众场合或私底下展开激烈的辩论,甚至会动用“人肉搜索”对对方进行人身攻击。
姜华决定静观其变。这不是放任不管,而是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再对症下药。
听了吴雨侠这句诋毁八零后的话后,那些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同学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你说什么呢,啊?你的意思是八零后把这个世界弄混了?你是不是想一棒子打烂整个歌坛?也不看看你那德行。真是丢九零后的脸。”
“你们八零后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们自私,冷漠,无情,比我们九零后过分多了!”
“吴雨侠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给别人一点起码的尊重。就算是如你所说,你们九零后就更不值一提了。我们八零后至少还有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孙睿这些文坛精英,你们九零后呢?找得出来几个?”
“哈哈,郭敬明?得了吧,那家伙在钱堆里舍不得出来呢!韩寒?他把中国人批得体无完肤,至于张悦然,整天沉湎于情欲。你想说他们是你们的榜样吗?怪不得,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次那个傻帽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世界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们八零后造成的?依我看,如果没有你们这些九零后,这世界才会变得更清净一些吧?什么乱七八糟的火星文,亏你们想得出来。你们除了会搬弄是非颠倒黑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会做什么!你们将这个时代弄得乌烟瘴气不说,还敢站出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我告诉你,要是没我们八零后你们九零后就得完蛋!”
傻帽这番话说的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气势磅礴,几秒钟之内,没人敢反驳他。连吴雨侠这么强势的女生也被镇住了。
展堂在心里感慨万分,急中生智啊......这傻帽估计被逼急了,境界也就蹭蹭蹭地提高了。
终于,有个不怕死的九零后男生站了起来:“刚才这位同学,你说的有些话我同意。九零后确实有些不明事理,总是无意之中伤害到别人,叛逆,不理解不关心别人,整天除了干些其他人看来很庸俗的事情就基本不干别的了。可是,你们有没有试着去理解我们九零后?很多人都说,九零后的物质生活非常丰富,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优越的生活是与父母的辛勤劳动分不开的,正因为这样,我们从小就缺少父母的爱,经常一个人在家里,有时候我们也想过要帮父母做些事情,可是能力有限。人都有无聊的时候,无聊了,就想找事做吧?我们年龄小,对这个世界上的好与坏,善与恶,美与丑还没有完全认识,只是凭自己的感觉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如果我们有父母,有朋友的关心的话,那应该又会是另一种结果了吧。”男生说完这些话就安安静静坐了下去。
傻帽也无话可说了,尴尬地坐回了位子。
班级里面一片沉默,时光仿佛静止了,它看着这些半熟的少年,这些互相撕咬的小兽。
许久之后,角落里的一个男生站起来轻轻说:“也许,八零后和九零后都太自私了,自私产生隔阂。八零后不了解九零后的寂寞,九零后没有经历过八零后的痛苦;而且,我们又不愿意向对方妥协,所以只能以论战的方式来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当初,八零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就像过街的老鼠被其他人排挤训斥,八零后也觉得很委屈,只不过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写属于自己的文字罢了,这也不行?可能是心理原因,九零后异姿态的出现恰好为八零后提供了泄愤的对象,毕竟被人打压了那么多年,总会有心理阴影的。所以我觉得八零后与九零后应该相互了解相互扶持。可能,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我们都在隐忍地接受一些苦痛而不愿被人知晓。”
班级还是沉默。有些人的眼眶开始发红,可能这番话触到了自己的痛处。
吴雨侠怔了几分钟之后也颓然地坐下了。
姜华一直在用下巴抵着讲桌安静看着这些学生。他在心里叹息,这些孩子啊......
下课铃声是这场辩论最好的结束语。
又是两败俱伤么?
下课铃响后两分钟,一组一排的女生突然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小丽,1989年1月20日,喜欢看书,聊天。”
接着是第二位:“我叫祝无双,1990年4月15日,喜欢阅读,写字,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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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第十五位:“我叫刘威,1989年2月3日,喜欢足球,篮球,时事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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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位:“我叫陈芬,1991年11月21日,喜欢韩剧,沧月,步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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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位:“我叫李媛,1992年10月13日,喜欢郭敬明的书,还有,我比较喜欢娱乐八卦新闻,有兴趣的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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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也就是刚刚说话的男生:“我叫杨洋,1991年3月25日,喜欢文学,旅行,音乐,影视。”
这是开学一星期后一次真真正正的自我介绍,一场迟来了七天的自我介绍。
姜华正站在二楼,他端着茶杯透过高一(三)班的窗子看着教室里面的情景,时不时地还呷一口茶。他看起来很悠闲。
这堂课,真没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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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缘』
展堂与大~轻侯边聊天边~着自行车走向校园外的一家餐馆,一路~,三个人都是很轻松的表情,展堂还忘情地~了个懒~,~了~“真~舒坦!”由于明天是周末,今天不~晚自习。展堂和轻侯接~了大~的邀请,随他一起去饭馆喝酒吃饭。轻侯说:“真没想到,今天~午会发生那么~~的争论。我当时正好在看雪莱的情诗集呢,结果吓了一跳。”大~说:“是~,我也没想到。以前吧,我经常在电脑~看见八零后和九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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