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跟着车上下来的四个人走进山门客栈的大堂的时候，马上就看见了那姐妹俩阳光灿烂的笑脸。

姐姐罗曼说：“哎呀，是任记者呀，欢迎你来呀！”

妹妹罗兰说：“任哥你可想死我啦！”

我说：“都有什么房间？”

姐姐罗曼说：“正好有一个双人的一个三人的。”

妹妹罗兰说：“五个人，两个房间，行。”

我说：“每人单独付账，都要开发票。”

妹妹罗兰说：“任哥是怕我们偷税漏税吧。”

我说：“别说你偷税漏税，就是你偷人漏人，你任哥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妹妹罗兰说：“那你可准备好啦，今天晚上我可就去偷你了。”

我说：“我可是个无产阶级，你什么也偷不去，你还是去偷别人，把我给漏了吧。”

妹妹罗兰说：“任哥就是胆小如鼠，啥时候能潇洒走一回呢？”

我说：“来生来世吧。”

妹妹罗兰说：“任哥你可说话算数，别到了下辈子你还是赖着不认账。”

我说：“你看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妹妹罗兰说：“这辈子是，下辈子就说不定了。”

姐姐罗曼说：“别斗嘴了，快领任哥他们去房间吧。”

于是，我们五人跟着妹妹罗兰上了二楼。大家客气，让我住两人房间，我还得寸进尺地要求说，谁不吸烟我就和谁一个屋。结果是那个大连人熊关举了手，我就和他走进了一个屋，扬化民和牛旺财、侯成钢进了另一个屋。

熊关的身份很神秘，他找到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他的白净丰满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满脸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子，说话也有气无力。

我正在报社的办公室里校版呢，他没敲门就拎着个精制的皮箱子进来了，进来之后先看的不是我，而是在房间里四处看有没有别人，在确认房间里只有我一人时，他才用小得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您是任记者吧？”

见我默默地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掏出一个脏乎乎的花手绢儿不停地擦汗。

我给他接了一杯矿泉水，递给他，他接过去，用几乎我听不见的声音说了谢谢，然后一饮而进。

我又给他接了一杯，这回他没说谢谢，直接就倒进了喉咙。

我就这么给了他五杯水，他才打了一个空饱嗝，用手示意，够了。然后他开口了，他说他认识我。

“我怎么不记得你了呢？”我确实记不起来了。

“二十几年前，在夏冰沟，你放寒假，到你四叔家去玩儿，咱俩，不，是咱们三个——加上任春兰，从夏冰沟的沟顶，连在一起，一口气，从夏冰沟的冰坡上，出溜到几十里外的，关门山山口的那回……”他叙述的声音还是那么弱小而且断断续续。

“哎呀，你就是那个知青，叫——叫——叫熊关，是吧！”我一下子想了起来。

“是我。”他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在那工作呢？”我本想提点他当年的事情，但还是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自由职业。”熊关说的很含混。

“自由……自由多好啊。自由画家，自由作家，自由撰稿人，自由写手——你是在‘自由’什么呢？”我三句话离不开记者提问的本行。

“我是个……自由经理人。”熊关回答得显然勉强。

“自由经理人可是个最新最时髦的行业，一般都得有MBA 硕士文凭才有资格的呀。”我给他出难题。

“我倒是没有MBA文凭，不过我有高级会计师的资格。”熊关的态度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那就绰绰有余了——我看你很虚弱——走，咱俩吃饭去吧——我也饿了。”我想和他换个环境说话。

“她现在怎么样了？”熊关突然问。

“谁怎么样了？”我知道他是在问任春兰，可我还是想听他自己说出那三个字。

“你堂姐——任春兰。”熊关被逼无奈地说。

“她现在……走吧，咱俩边吃饭边聊吧。”我用起身往外走的姿态来表明我的决定。

“好吧，我请你……”熊关的声音终于大了一点儿，叫人基本上能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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