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阳光在黝黑山坳间奔跑

浑身上下长满青色的树与草

1

上帝对他的子民说，我可怜的孩子。

有时我就常觉得自己是上帝，当然这种情况只会在我把药打入体内时发生。我喜欢那些褐黄色的液体，不过，现在我也只能是喜欢这种褐黄色，我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天天去购买那种纯净的东西。但我知道，那种纯净的东西本来并不贵，是有人要把它卖贵来。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孩子，我们需要它。他们一般会在小说、电视屏幕以及孩子们的交头接耳声中出现，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墨镜，后面紧跟着一个提包的美女又或者是一个拿砍刀的马仔——样子非常酷。

我们都是孩子，不管我们的年纪是大还是小，是十八岁的一朵花，还是三十八岁的烂茶渣，我们的的确确都是孩子。说这句话的人叫烂眼。我喜欢他。他在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把那些褐黄色的液体折扣卖给我。有时，他还会耐心地把橡皮绳一圈圈缠在我手臂的肘关节上。这样，我就能轻松地把针刺入血管里。那些液体会在血管里尖叫。说真的，比女孩子的**好多了。

烂眼死了。那天我刚到他家门口，就见一辆白色的车呼地**过来。一群穿白衣服的人惊慌地跑，跑得歪歪斜斜。我吓一跳，赶紧躲。我躲开了，躲在人群外。没多久，我看见烂眼。他躺在担架上，头向一边耷拉，手垂着，随着那些白衣服的步伐一摇一晃。一些血珠掉在地上，溅出一行在好看的小圆点，很像一群蚂蚁。他的样子就像在对蚂蚁挥手致意。烂眼的嘴瘪瘪地撇，似在咧嘴笑。可没等我看得再清楚些，他就被人抬着从我身边飞快地晃过。他好像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没有。我发一会呆，有点不大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风把我的影子吹得一下东一下西，我忽然觉得有点冷，于是，在阳光下，我也跑起来。

孩子在一天天成长，街道在楼群间隐藏，破破烂烂的城市在人群中摇摇晃晃。我喜欢这座城市，我喜欢在这座城市里东张西望，我还喜欢躲在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听一些人泪流满脸地放声歌唱。

我叫青皮，大家都这样叫我，你也应该这样叫我，否则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叫我了。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多年，从娘肚子里睁开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很小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么根本没有必要从这里跑到那里从那里跑回这里，整日做无用功了。说来也怪，别的东西我老学不会，但这种不好的道理我却一听就忘不掉，并总能加以生动演绎，所以大波老说我天生就是一个坏胚子。

我喜欢大波叫我坏胚子。她的**足够大，大得就像一头健康的乳牛。一般来说，这种造型的女孩子最受孩子们的欢迎与青睐。大波叫我坏胚子的时候，**一定会嘟起，这让她憔悴的脸上显得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这是一种诱惑，再说也不能对不起坏胚子这三个字，所以我多半会马上伸手去摸她胸前的那两个大波，冷不丁地狠狠一扭。

我是坏孩子，大波也是。有一次我扭完她的**后，她忽然说我们做做吧。我没反对，虽然那时我对**已经没有多大兴趣，可一时还真想不出自己应该去干什么好。我们就做了。那天，大波刚跳完舞，浑身上下都是汗臭味。她还有点狐臭，幸好她身上的味道完全掩盖住厕所里的那些异味。我们坐在马桶盖上**，一开始我们还能兴高采烈，做着做着，我忍不住就问她，大波，我们在干舍啊？大波就乐，朝我扮鬼脸，站起身，晃晃屁股，套上**，接着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道，没劲。

大波在迪厅领舞。不管天多热，她都爱用牛仔裤把屁股包裹得严严实实。我对她说过几次，这样容易沤出匪子来，可她就不听。大波不听我的话是有她的道理的，她穿牛仔裤在T字台上蹦达时，姿态确实酷毙了，她会跳公鸡舞、兔子舞、踢挞舞……身体弯成一叶，弯成一道弧，在波涛汹涌的浪谷与浪尖抖动。

牛仔裤让大波的臀部充满动感。灯光一闪一闪，震耳欲聋的爵士乐比《花花公子》上的封面女郎还要性感，大波挥动双手，猛烈地甩着她性感的髋部，面无表情地旋转飞跃，向四周树枝般的人群，炫耀着她短衫下不时**的那个迷人的肚脐眼。

很多时候我真怀疑大波的舞蹈就是药，让人嗑下去，就得发狂。

人群是湿漉漉的，一个黑乎乎的男孩吼着，一个团空翻跳到T形台上，双膝跪倒，身子后仰，似被大刀砍断的甘蔗，蓦然跃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又来了一个团空后身翻。

年轻真好，我在人群中。每个人都是上足发条的机械娃娃或是牵线木偶，这种情形简直就想让人高呼几声青春万岁。

大波是烂眼过去的女朋友。

烂眼出事了，她或许知道烂眼出了什么事。我拐进一条小巷。城市里有这样的小巷，它们大同小异，巷子口无一例外蹲着一个垃圾筒，硕大的，上面堆满白色黑色红色黄色紫色绿色蓝色橙色青色等各种垃圾袋。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或一个面目黎黑手脚粗大的中年妇人手持棍子不厌其烦地在里面翻翻拣拣。我一直怀疑他们的鼻子是用最好的防毒面具特殊改造过的，否则神态哪能如此安祥？不过我并不是个军火商，不必担心谁把仓库里的防毒面具当垃圾扔了，不必对这样的事进行调查，只需尽可能远远避开。我小心翼翼贴着墙根绕过他们。我有点怕他们，不是怕他们的鼻子，是怕他们那种极富有专业精神的审视目光。若有一天，我也出现在那个垃圾筒内，被他们用棍子拨拨，再置之不理，这种感觉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大波的家在这条小巷的尽头。

我熟悉那里每一寸地方。进门左侧是一张单人床，是铁床，锈迹斑斑。床头柜上一定放有几只安全套。大波与人**时从来就不爱用套子，我一直弄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把那几只乳白色的套子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我问过她。她告诉我这叫艺术，说完就咭咭地笑，让人实在没法子生气。大波念过美院，不过没有毕业。大二那年，她的肚子被人弄大了。她妈妈发了疯似的打她，她一气之下就不念了。搞大她肚子的男人，是她老师，据说大波的退学让他深感遗憾，因为他认为大波有着惊人的艺术天赋。当然，这些话都是大波说给我听的，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些话若有一处真实，大波就应该改名叫老实的大波了。我对大波说，男老师说女学生有天赋，十有八九就是想去搞大女学生的肚子，搞大了后让女学生打掉接着再用力搞。大波就说是啊是啊。然后，我们一起笑得弯不起腰。

但说真的，我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可又想到既然不好笑，我都能笑出来，所以就有必要笑得更大声一点。大波不笑了，打量着我，突然说道，青皮，拜托，不要笑得这般淫贱吧？我愣了，笑声曳然而止，喉咙里仿佛塞入了一个大白面馒头。我咧开嘴。

大波瞅着我的奇形怪样又乐，青皮，你真傻。

我没理她，朝她翻白眼，随手拿起床头的套子，套在嘴上，拼命地往里面吹气。没一会，套子鼓起来，可惜不管我把它吹得多大，它还是不会硬梆梆。我有些懊丧，用手指捏紧橡皮圈，来回绕几圈，系上一个死结，朝大波扔去。我痛恨别人说我傻，再怎么说，我也只比猪傻上一点点，有必要说出来吗？可我总是拿那些说我傻的人没有办法。只要我胆敢反驳，他们就能找出许多法子来证明这点，比如我妈我爸，他们竟然还清楚记得我二岁还不会说话，四岁拉完屎后不晓得叫爸妈，到了五岁别人家的孩子都晓得树上有三只鸟猎人开枪打死了一只那么树上就还剩下二只鸟，可我就只会说树上一只鸟都没有了。为此，我爸我妈都很伤心。他们经过连夜蹉商一致认定我是个讨债鬼投胎转世来了，要知道猪都晓得三减一等于二啊。我皱起眉头，摊开四肢在**躺下，大波笑嘻嘻在我身边坐下，用吹涨了气的套子敲我的头。敲了好长一会，她忽然问我，青皮，和尚是这么敲木鱼的吗？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