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都是母亲

位梦荷总算将肖雨带回了学校。向黄玫报了平安，**湿衣服，擦干身子，拿被子捂了，师生两人**地抱着对方，呢喃到深夜，直到暴风雨停歇，方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位梦荷便敲开了黄玫的家门。她要与黄玫谈谈，同时，也要为肖雨带换洗衣服和课本资料。肖雨个子太小，穿不了位梦荷的衣服，躺在**起不来呢。

黄玫开了门，把位梦荷迎了进去。位梦荷看了看黄玫，见她两眼红肿，知道她昨晚哭了很长时间；又见她头发蓬松，脸上残留着憔悴而悲哀的戚容，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很苦。黄玫不是本地人，老家远在千里之外的贵州。为了争得女儿的监护权，她连房子都没要，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家可归者。她在镇上租了这套除了大门连厕所门都没安装的一居室，守着一点老本过日子，连个职业都没有。她原本以为女儿会体谅她当母亲的苦，赞成她跟老江来往，可事实却总是与愿望相违，肖雨竟然恨透了老江，完全是有我无他，有他无我的架势。老江每次来她家，总会掀起一场风暴，最后的结局，总是以老江的狼狈离开收场。昨天晚上，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永不再来”的话，断了她全部的念想。

“不好意思，屋里都没一根凳子，你坐我**吧，看我这屋乱的！”黄玫招呼位梦荷坐，自己忙着去叠被子，洗脸，梳头。

“别客气，你忙。”位梦荷并不落座，却四下打量着这个家。这是一个近乎空巢的家。虽然有厨房，有卫生间，却没有客厅，卧室也只有一间。床是老板提供的，母女二人的全部动用家什只有叠在地上的两口藤箱。位梦荷曾经问过黄玫，就这么一间卧室，一张床，老江来了女儿怎么办？黄玫苦笑说，能怎么办？从来就没怎么办过！老江哪次来没被女儿给撵走？位梦荷是个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守空闺的女人，知道没有男人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她对这个经历了婚变，渴望获得幸福婚姻的可怜女人充满了同情。

然而今天她来，除了要给肖雨带换洗衣服和课本资料之外，还要带给黄玫一个极坏的消息。她真有些说不出口。

“坐啊，站着干吗？”黄玫梳洗罢，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她的气色好了些，但憔悴依旧，忧伤还在。

“随便站站，我得马上回去呢。”位梦荷虽这样说，却还是坐下了。看似牢实的木床，竟不能承受她九十来斤的重量，发出了吱吱嘎嘎的**。

“肖雨怎样了？”黄玫问。她本想让位梦荷主动说说肖雨的情况，可位梦荷却一直不肯说，她实在忍不住了。

“还好，情绪稳定多了。”位梦荷道。

“没感冒吧？”黄玫还是有些担心。

“没有。至少到今天早晨还没有。”

“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哪里？”

“一个人坐在江边石滩上。”位梦荷没有说实话，她不想刺激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见到肖雨时的情形而言，已经险到了极点，稍一处理不慎，肖雨极可能被江水卷走。

“我还以为她真要跳江呢，死丫头！”黄玫愤愤地骂，仿佛女儿没有跳江，她很失望。

“她要真跳江了怎么办？”位梦荷心里有些不快，她实在想不通，面对女儿含悲出走江边这么危险的情形，她做母亲的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我早说了，她要真死了，我埋了她，然后我也去死！反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黄玫眼眶红了，老江愤然离开并发誓不再来，使得她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看来，她不是不关心女儿的死活，而是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关心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位梦荷不无责怪地道，“肖雨还太小，不懂得体谅大人的难处，但她也有她的道理：第一，老江来了，她便没了地方住，她当然不高兴；第二，她不希望看见你再受到男人的伤害，说来也是为了你好，只是选错了表达的方式而已。你作为母亲，怎么可以见自己女儿的气呢？”

“她为了我好？”黄玫冷笑了一声，突然暴怒起来，“她要为我好就不该撵走老江！就不该一再侮辱他！为了我好？我宁可不要她的好！她那是什么好啊？摆明了就是不要我和老江来往，就是要活生生地拆散了我们。她是她老子派来监视我、折磨我的！”

位梦荷见黄玫差不多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由苦笑道：“我刚才说了，她只是选错了表达的方式。孩子嘛，只要心不坏，做出什么事我们都应该可以理解。”

“你是老师，又是局外人，你当然可以理解。可我不能！她撵走的是我的男朋友，她破坏的是我的幸福，她折磨的是我的心！你可以理解她，那你可以理解我吗？啊？”

“将心比心，你和你的孩子，我都能理解。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要忘了，你是肖雨的母亲，和我一样，在孩子面前，你也是天然的老师，有教育孩子的责任和义务。你应该教她如何做人，而不是推脱教育的责任。”位梦荷有些不太客气，她能理解黄玫的苦，但不能容忍做母亲的如此自私。她站了起来，作势往外走，一边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不多说了。今天我来找你，有两件事，一是肖雨说了，她暂时不想回家，就住我那里了。二是我得帮肖雨把换洗衣服和课本资料带过去。我的衣服她穿不得，湿衣服还没洗，没办法，她还躺在**起不来呢！”

“你说什么？她不想回家了？”黄玫像是吃了一惊。

“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位梦荷无奈地道。

“呵呵，”黄玫笑了，笑声显得格外苍凉，“她倒好，撵走了老江，却赌气不回家来住了！这是不是搞反了啊？应该是我离家出走才对吧？她有什么理由离家出走啊？”

位梦荷不想再跟黄玫纠缠，她知道，有时候，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经历过婚变的女人。“把肖雨的换洗衣服和课本资料收给我吧，没衣服她起不了床。”

“她要多久才肯回来？”黄玫突然冷静了下来，一边去搬那两口藤箱，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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