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这事！”位梦荷笑道。

“怎么买这么多包子馒头？老余回来了？”说了半天话，杨帆这才发现位梦荷手里的早点有点多。

“啥呀？是肖雨住我这里了！”位梦荷道。

“肖雨？她住你这里了？”杨帆表情奇怪，似乎不敢相信。

“她妈妈说，肖雨住我这里，能更好地学习。”位梦荷再次撒了谎。她不是爱撒谎的人，可今天一早起来，却在不断地撒谎，感觉这么说话真累。

“是这么回事哦？那行，你们吃饭，我也去食堂解决自己去。”杨帆说着，径直去了。

“位老师，你又骗人了！”等杨帆走远，肖雨悄悄钻了出来。

“傻丫头！”位梦荷笑道，“撒谎是一种自我保护，懂吗？”

“我知道。但你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保护我。”

肖雨眼眶**了。这是个敏感的孩子，也是一个懂得感激的孩子。黄玫有这么好个女儿却不知道珍惜，位梦荷真为她惋惜。

吃过早饭，肖雨去教室，位梦荷先去办公室。

今天是周一，按惯例学校要召开全校晨会，举行升旗仪式。位梦荷来到办公室，先做清洁。办公室一共十二人，清一色女语文教师，组长是杨帆的姐姐杨柳。组内安排了值日轮次，但其他人都懒得做，全部清洁都推给了位梦荷。位梦荷不习惯在一个脏兮兮的环境里工作，别人不做清洁，只好她一人包揽了。她很想不通，学校背山临水，山常青水常秀鸟常鸣，多好的环境啊，他们干吗就不好好珍惜呢？他们既然不珍惜，干吗又选择留在这所学校呢？来芙蓉小学的老师，差不多来了就不想走，定居下来的占绝大多数，这种现象在偏远学校是很难见到的。为什么？位梦荷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风景独好。当然，学校管理相对松散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大家习惯了在山青水秀的环境里懒懒散散地工作，又清新自然又没有多少压力，根本就不再向往县城的繁华，因为繁华往往也是紧张和压力的代名词，是高消费与腐朽变质的同义语。

位梦荷做着清洁，其他老师则站在办公室外神聊，或者到办公室与教学楼之间的花圃里呼吸新鲜空气。花圃宽约十米，长六十米，经过精心设计，人行其中，很有些赏心悦目之感。但位梦荷很少到花圃漫步，因为那里是其他老师的天下，人家三五成群说着私密话，她自觉自己是外人，不便加入。当然，最关键的是，女老师大多都以背后论人为乐，而她却很不以为然。

在花圃的南边，是高五层，长七间的教学楼。一栋楼容纳了全校二十五个教学班，一千一百多学生。教学楼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砖混结构，没有“穿衣”，砖块都**在外，显得有些老旧。看那砖缝勾的，懂点建筑的都晓得，当年的建筑商也晓得什么叫偷工减料。位梦荷所任初二五班在三楼，从办公室过去，需要大约两分半钟。

教学楼和单工宿舍的东边，横着一栋坐东朝西，七层高的双工宿舍楼，装进了学校全部的双职工。这栋楼是近年修的，全框架结构，比教学楼牢实多了。

教学楼南边是操场。软硬兼有，百米直道，二百四十米的环形跑道，舞台，旗杆，楼外斜面美化带，环围墙绿化带，宣传栏，也一应俱全。近年来，国家对教育投入有所增加，即使是偏远学校，也弄得比以前漂亮多了。

位梦荷做完清洁，那些神聊和漫步花圃的老师便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刚过了一个周末，他们得趁着早上这点时间准备一下今天的课。

位梦荷习惯性地拿出报名册，细看学生的出生日期。这是她每个周一早晨必做的功课，因为她要掌握本周内班上学生谁会过生日。利用班会给学生过生日，举行班级“爱心生日活动”，是位梦荷在班上推行“爱心?成才”教育的一个重要措施。一年多来，她已成功地举办了四十多次，既让过生日的同学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老师的关怀，同时也通过送祝福活动培养了每个学生的爱心。

翻遍了报名册，位梦荷意外地发现，本周三竟是肖雨的生日。位梦荷正愁找不到恰当的时机来做肖雨的思想工作呢，这个生日来得可真是太巧了。她在心里做了个初步的盘算，收了报名册，准备上楼进教室，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地到校了。

她正要起身，却见杨柳手里提着菜篮匆匆走了进来，见人就打招呼：“哟，各位，都来了啊？这么早？”

“你早些啥，菜都买回来了！”其他老师都礼貌性地应着。位梦荷却只笑了笑，抽身就要出门。

杨柳一边将菜篮往学生作业本上放，一边咋咋呼呼地就把位梦荷给叫住了：“位老师，这么早就进教室去了啊？”

“不早了，学生应该都到得差不多了。”位梦荷淡淡地应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别急啥，问你个事呢！”杨柳刚从镇上买菜回来，听到些小道消息，想从位梦荷那里得到证实。

“什么事？”位梦荷停住了脚步，警觉地问。

“我刚才去买菜时听人说，你班上那个肖雨，昨天晚上淋天大雨的，硬是把她妈那个男朋友给撵出了门，她妈气不过打了她，还跑去跳江，有这事吗？”杨柳问。

“不清楚！”位梦荷神情冷淡地道。她当然不是不清楚。所谓“不清楚”，是她对背后议论别人的一种本能抵制。

“你怎么能不清楚呢？你昨晚不是去过她家，还亲自去找她了吗？你哄谁呀？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柳兴致很高，没有发觉位梦荷反应的冷淡。

“是啊，说说啥，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老师也都附和地道。

每个人都很无聊，有找点乐子的机会，他们是不太愿意轻易放过的。

“说什么啊？我都说了，不清楚！”位梦荷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可都是人民教师，又都是身为人母的成人，干吗不能体谅一个孩子？孩子的心灵，精心呵护都来不及，哪禁得住你这些成人肆意摧残？

位梦荷不愿意多耽搁，脚下不停，走出了办公室。却听得身后杨柳愤愤地说：“装什么正经？以为你和我家杨帆的那些破事我不晓得！”

“真是个怪人哈，什么大不了的事，用得着这么冷冰冰的吗？真是！”另一个教师也道。

“哼！她本就是个怪物！”杨柳依旧气恨恨的。

位梦荷全听见了，却听而不闻。这几年来，这些话她听得太多，已经麻木。她知道自己这种性格不好，不合群，老得罪人，但她又不想改变。“走自己的路，让狗叫去吧！”她总以这句自创的“名言”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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