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足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的尖叫声着实吓了三人一大跳,眼镜回过神,才发现声音是从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嘴里发出的,她正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惊吓过后,她那副惨无人道的表情在一瞬间变成了喜悦——即使是最高明的演员也无法演得如此自然——“小莫,你咋回来了?”
“婶,我是请假陪同学回来玩玩的。”大眼脸上却多少有点不自然,这也难怪,用发令枪来欢迎客人是不怎么礼貌。迎进屋,两人聊了一会后,中年妇女动身去收拾客人的房间,三人这才有空坐了下来。
趁着大眼去倒水的功夫,眼镜又观察起屋子的情况,似乎有点上瘾了:进门之后就是长方形的大堂,堂正中墙上挂着副毛**画像,画像前是一个台子,上面摆点水果点心花瓶什么,中间一张大圆桌,左右靠墙各有一具深黑色太师椅,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了。左边墙上有一个门,里面像是个储藏室,一个个木柜麻袋竹篓井然有序地堆在那儿——眼镜到底是城里来的,看着那些或大或小,长颈圆肚,用竹子做的农具,感觉很新鲜——大门右边是一个过道,大眼就是从那里出去的,应该是通向厨房。过道口左边是个向上的楼梯,或者说大堂右边墙上安了一副楼梯。
三人喝着茶,眼镜就问起了那个中年妇女的情况,大眼说那是他的远亲婶婶,和她丈夫一起借住在这里,也算是一家人吧。平时都是婶婶做家务,她丈夫负责一些力气活。
“这么说起来,那何叔和他老婆不成了你们家的仆人了?”黄毛好奇问道。
“她丈夫又不是何叔,姓杨的,跟我们家是亲戚。何叔只是我爹的朋友,他的事情嘛以后再说。还有,”大眼压低了声音说:“我叔叔婶婶可不是仆人,倒勉强可以算作管家,但别当面这么叫。他们的儿子生下来就丢了,家里又穷,所以才投奔我们家,很可怜的。你们就叫杨叔杨婶吧。”
话音未落,楼梯传来噔噔噔的声音,三人往楼梯上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黄毛衣,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正探着头往这边打量。
“籽吉,我回来了。”大眼很开心,那女孩也很开心,飞快地蹦下楼,站在三人面前,亭亭玉立。
“哥,你又逃课啊。”声音像银铃响动一样好听。
大眼讪讪笑着,将眼镜和黄毛指给那女孩认识。
女孩子中等身材,眼睛大大的,樱桃**,柳叶眉,鸭蛋脸很白净,脑后拿根红绳子扎起马尾。身穿一件黄色的毛衣,毛衣口翻出碎花边的衬衣领,一条白色棉裤,一双旅游鞋,笑容甜得能融化人,看上去青春洋溢。但是,眼镜发觉这女孩的眼珠总是在游动,一刻也不停,且频率极快,像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要爆开一般。籽吉似乎注意到了眼镜的疑惑,指着自己的眼睛主动解释道:“我生来眼睛就是这个样子了,看过很多医生都治不好,看东西总是模模糊糊的。”
“所以她不能去上学,也不能出远门。”大眼接了下去,带着淡淡的忧伤。
年轻人总是充满活力,乐观积极的,更何况还有个小姑娘。抛开了这点不愉快,四人很快就打成一片,颇有点相逢恨晚的意思。籽吉对嬉皮士也是一点不了解,揪着黄毛的爆炸头,还有那长长的喇叭裤研究得非常开心……
不多久,杨婶下楼来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解下两个交给眼镜:“你们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领你们去吧。”眼镜望着她手上那串钥匙,偷偷乐了,“这不就是《福尔摩斯》里描写的那种典型的英国管家么,果然是大户人家。”
一行人从一楼往上十几节后,楼梯向左弯通到二层平台。平台正对楼梯口的墙上按了一扇大窗户,采光良好,左右各有一个房门。由于是“大户人家”,楼道的墙壁也都粉刷一新,雪白雪白的,完全不似寻常农村人家那种烂泥屋子。并且房间的门也都漆成了淡黄色,与墙壁融为一体,整个空间由此显得明亮宽敞了许多。
就像眼镜猜测的那样,楼房最顶上那个三角顶确实是阁楼,而且由于房间不够,他和黄毛中的一个不得不下榻在那地方。眼镜很爽快地选择了阁楼,理由小半部分像他说的那样视野比较开阔,适合诗人寻找灵感,更重要的是他猜对并且很乐意接受这个谜底。黄毛当然不知道猜谜的事,但他对结果同样很满意,更何况眼镜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阁楼并不大,一张小床,一个摆着蜡烛台的桌子,剩下的就是堆在角落的一些杂物——也许里面有大眼小时候的玩具——当然,这里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三面墙中的两面都按了大玻璃窗,另外一面则是一个小门,打开了就可以走到天台上,光线充足,也因此少了一般阁楼特有的那股子霉味。最奇特或者说最让眼镜感到惊喜的是,斜斜的天花板上居然开了一个天窗,这在那个年代可是很罕有的。“仰观流星,秉烛夜读,这不就是一直向往的生活么。”眼镜满意极了。
收拾整理一番,眼镜靠在**打了个盹,实在是太累了。不知多久之后,一阵梆梆梆的敲门声吵醒了他。眼镜睁开眼,透过天窗第一眼就望见了鱼鳞似的火烧云,红彤彤的,无比灿烂……
打开门,金色的夕阳穿透玻璃,照亮了门外籽吉的脸。她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两只扑朔迷离的大眼睛闪烁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直把眼镜看得如痴如醉,也不管籽吉说了什么,一味嗯嗯呀呀着。直到她转身下楼,眼镜才明白是来叫自己吃晚饭的。
来到楼下,大堂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但是此刻最吸引眼镜的不是佳肴美酒,而是桌边的人,除了大眼,黄毛,籽吉和杨婶外,又多了三个人。
第一个认识,那个瘦瘦的喜欢意识流的何叔,何叔冲他微微点头,算是问候了。第二个中等体形,皮肤黝黑,肌肉**,脸是典型庄稼汉的脸,深深的皱纹爬满脸颊,大约四五十岁上下,穿着也很朴实。第三个无论从穿着长相还是气质来看,与这个村子扯不上半点关系,倒像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同样是普通的穿着,明显比第二个人要来得整齐干净,脸上也干干净净,两眼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巴闭得**的,不怒自威。两只手则按在桌上,一幅大气的模样。从相貌上,眼镜断定第三个就是大眼的父亲了,同样的**同样的鼻子。那么第二个自然是“管家”杨叔了。
同样是客人,但黄毛似乎下来得比较早,已经在和大家谈笑风生了,于是可怜的眼镜就只好像最后上车的乘客一样,扭扭捏捏地承受着所有人热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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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可能是饿得狠了,大眼象征~地介绍了~朋友和家人,就带领大家直奔主题——吃去了。反正在中国,感情都是吃出来的,民以食为天嘛。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可乐雪碧还是比较稀罕的洋玩艺,一般农家都是用米酒招待客人,这儿也不例外,桌子边早已摆~一个酒瓮,直径比脸盆小不了多少。待到眼镜坐定,莫叔便~起大瓮给他和黄~斟了~一海碗:“这是自家酿的,尝尝吧。”作为典型的北方人,眼镜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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