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八字两撇翘上天,脚不沾地方为仙,
城隍土地皆拜谒,小鬼喽罗忙送钱。
八戒闯下大祸,自知无处可逃,一路沮丧而归。
此时,沙僧已被金刚锁链捆缚了三日,滴水未进,直饿得头昏眼花,兀自咬牙苦撑,等候发落。
唐僧闻讯赶来,合掌侍立于佛祖座下,唠唠叨叨,反复求情多时,吵得佛祖老耳生茧,不胜其烦,只好施展眼观鼻、鼻观心的看家本领,神游八极,闭塞视听。
话说悟空守在凌云渡口,见了八戒,二话不说,一把揪住耳朵,一直拧到宝莲台下。
“启禀佛祖,弟子已将八戒擒下,谨领法谕。”
如来意念一动,微张法眼,轻启佛口,“八戒,汝可知罪?”
八戒自知罪孽深重,哪敢吭气,双膝一软,只管磕头猛拜。
唐僧一脸无光,抬腿朝八戒屁股连踢几下,以示惩罚。
“都怪弟子管教无方,请佛祖降罪!但念八戒生性愚钝,贪荤厌素,一时冥顽,堵塞了慈悲心肠。恳求佛祖从宽发落,给其悔过之机,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
如来听他翻来覆去不外乎几句老调重弹,心中颇感失望,满脸不悦地摆摆手,赶他下去。
“金蝉不可护短!且退一旁作壁上观。”
悟空一看佛祖态度强硬,情知不妙,赶紧稽首求告。
“佛祖明鉴,八戒纵火焚庄,闯下滔天大祸,咎由自取。但他临行前,曾禀告于弟子,只怪老孙当日多喝了几盅,迷迷糊糊答应他下山,此事弟子也有一半过失,甘愿领受责罚。”
“悟空,汝既登佛界,早该断绝手足情缘,如何这般糊涂行事,何日能成师为祖!”如来见他顾全义气,一时也无可奈何,少不得正颜申饬几句,“此事既与汝有瓜葛,若不惩戒,有悖佛理!汝宜自行反省。”
悟空不敢顶嘴,闷闷不乐地退出殿外,走下台阶,一眼望去,四下**氤氲,生机无限,不禁触景生情,浮想联翩,感叹不已。
“多年困守佛山,许久未到天宫游访,日前,王母娘娘广发请柬,开瑶池仙会,一直贪懒未去,何不趁此闲暇,骗她几个蟠桃吃吃。”
他打定主意,径直驾起祥云,一路逍遥到天宫,驻跸齐天府,广开善门,求缘证果,弘扬佛法。时不时溜进蟠桃园散心闲逛,摘几个仙桃藏入袖中当零嘴吃;空闲之余,再去三十三天找太上老君下棋品茗,好歹骗几粒仙丹打牙祭,自此流连忘返,乐不思归……如来知其猴性未泯,亦懒得理会,权当不知,含糊过去。
当时,如来排除二佛干扰,举慧眼遥观大千世界、万丈红尘,频频颌首,轻轻喟叹,随即吩咐阿难迦叶,解开金链,将沙僧带到殿前,连同八戒一并处罚。
“悟能悟净,徒自造孽,扰乱佛界,实属凡心未尽,尘缘未了,故不能领悟妙音真谛,合当从头修行,再厉劫难,另积一番功德,自然升成正果。”
四大金刚奉命将八戒沙僧押赴东土,不日即到长安上空,一脚将二人踹下云头。
物换星移,时过境迁。二人举目间无依无靠,连个讨饭钵也没有,真是叫天不应,唤地不灵,只好躺在墙根边,一个发傻,一个犯愁;半晌,忽听得腹中一阵雷鸣鬼叫,八戒强打精神去支使沙僧。
“贤弟啊,好歹化口斋来充饥。”
沙僧被锁链捆绑多时,一口米汤未进,早已饿得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惟有翻翻白眼,无奈看天。
八戒叹了口气,揉揉跌痛的屁股,扶着墙根慢慢站起,两眼四处乱瞄,很快发现远处有间寺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八戒看出眉目,顿时来劲,伸手去搀扶沙僧。
“哥啊,上哪去?”沙僧虚弱之极,一动不动。
“前头有座寺院,正好挂单分斋哩。”
沙僧听到有饭可吃,这才挣扎起身,拍拍灰尘,“多年未下凡间,不知大雄宝殿可否更迭罗汉名次。”
“快走,快走,”八戒哪有闲情逸致计较此事,“迟了连馊饭都抢光矣。”
二人跌跌撞撞奔到庙前,抬头一看,只见三个斗大金字写的竟是“天主堂”,一下子愣住了。
“咦!莫非老猪饿花了眼,”八戒搓了搓眼睛,满腹狐疑,“哪来的天主堂呢?”
话音未落,门里头涌出几个红男绿女,刚听完福音,脸上犹自容光焕发,一见二人畏葸不前,探头探脑,便嘻嘻哈哈笑开了。
“和尚莫非踏错了门槛,还是想改行换教哇!”
“明明是座寺院,何以变成这般光景。”八戒越想越不对劲,惟恐其中有诈。
“这和尚忒没见识!此间早年虽是观音堂,后来香火绝迹,被天主的银子买下,自然就归天主教矣。”
“施主啊,”沙僧拱手作揖,一心指望填饱肚皮,“天主教可否布施斋饭?”
众人纷纷摇头,又见二人衣裳褴褛,一瘸一拐,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
“嗟呼!此乃天主所赐,好买几顿粥吃。”
说完,扔下几张花花绿绿的纸钞,扬长而去。
“多谢天主!”八戒急忙弯腰捡起钞票,兴奋地递给沙僧,“有钱矣。”
沙僧瞥了一眼,将信将疑,“这洋鬼纸片管用乎?怎的不是银子?”
八戒天赋异禀,尤其擅长避凶趋吉,哪怕跟石头也能聊上几句;一看沙僧如此呆板死眼,径直凿他几个爆栗。
“笨哪!如今世道大变,人心不古,好端端的寺院都变成了天主堂。只要能买酒买肉,休管土鬼洋鬼,填饱肚子,才不遭罪。”
“师兄何不一同前往?”沙僧知他一向贪嘴,少有谦让,今日却格外反常。
八戒难得遇上好心肠的施主,打算趁此良辰吉日,多攒些票子,“呆子!若不多讨几张,怎知来日方长。”
“使不得!”沙僧见他讨出瘾头,急忙拖了便走,“再讨岂不成了叫花子。”
二人一路争争吵吵,刚走到一家饭铺门口,正好撞上一个伙计端着一盆刷锅水欲往外泼,骤见和尚上门,立即拉长马脸,没好气地嚷嚷。
“去去去!这儿没剩饭施舍。”
八戒上天下地,走东闯西,见过无数世面,岂会将小小跑堂放在眼里;他抖起手中的洋钞,傲气十足地吆喝。
“老猪可不是吃素的!快给佛爷弄一桌上等酒菜,两笼馒头。”
店主闻声从里头跑出来,一见比银票还值钱十倍的洋钞,五官立刻笑成一个大元宝,抬手掴了小厮一个嘴巴,将他喝退,转而向八戒恭维献媚。
“两位老爷想必是欧罗巴高僧,请恕下人有眼无珠,且到楼上包厢雅座;本店有宫廷御厨之子掌勺,外加陪酒娘子贴身伏侍,包管老爷既享口福,又享艳福,天天乐不思蜀。”
“好说!”
八戒沙僧乃饿过头之人,眼看酒肉上桌,二话不说,埋头大吃大喝。过了片刻,进来两个蛾眉绿眼、一袭轻纱之酒女,先是斟酒挟菜,然后腻上身来,一边亲嘴喂酒,一边撩拨挑逗……八戒色迷迷地笑着问到。
“女菩萨是土人还是洋人?”
“奴家乃正宗长安人氏,有家谱血统可考,不是乡下土鸡野货。”
“失敬!失敬!可眼睛怎会发绿呢?”
“客官老爷好不识趣!此乃见钱眼开,虽红绿不同,人人皆爱,有啥稀奇!你摸了奴家这么久,先付十两缠头费。”
“不忙!好戏还在后头。”八戒一听到讨钱,立即借口拖延;他回过头,只见沙僧被另一酒女摸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于是毫不客气地将二女轰出包厢。
“哥啊,这回又犯戒了。”沙僧一脸沮丧,内心深感不安。
八戒一生要戒的东西太多,反而什么都戒不成。如今被贬到凡间,就是凡人,清规戒律,统统都抛到脑后去了。
“休要犯傻,准备上路吧。”
他存心赖帐,立马掏出钉耙,一抬手将屋顶筑个窟窿,一蹿而出;沙僧不敢懈怠,紧跟着纵身逃窜。二人翻屋越脊,一溜烟跑过几条街巷,沙僧因吃得太多太快而跑不动了。
“哎哟!”他弯下腰、捂着肚子抱怨,“又不赶去投胎,急跑个啥?纵然西游,也得让老沙消化消化嘛。”
“胡扯!长安尚未游够呢。”八戒见无人追赶,才收住脚步,一边喘气,一边发牢骚,“想那西游路上,穷山恶水,遍地妖精,没酒没肉,如何去得!”
沙僧大吃一惊,他虽有过敷衍了事念头,却从不敢违背佛旨,“万万不可!一旦佛祖怪罪下来,岂不要下地狱。”
“怕啥!”八戒嘴硬,满不在乎地瞎嚷嚷,“他老人家日日满汉全席,哪有空管芝麻屁事!况且老猪也没讲不去,好歹选个黄道吉日,多备些银两干粮。古人云‘有钱能使鬼推磨!’届时多送些银子打点,自然处处逢凶化吉,一路太平。”
沙僧被他三言两语,点化迷津,霎时脑聪目明,“依老沙之见,不妨多备几盒烫金名帖,黑白道上**交情,岂不胜过通关文牒。”
八戒歪脑筋转得又快又灵,一下子悟出发财捷径。
“哈哈!这回想不发财都难矣。但凡寺庙住持,见了帖子,谁敢不来巴结孝敬。”
二人费了半天功夫备妥帖子,就在城中寻寺觅庙,一连找了几条大街,终于在巷口看到一座颓败的庙宇,二人上前推开山门,只见里头栽着几株七歪八扭之桑树,树下胡乱堆放几盆半死不活之花卉,五六个光头和尚正愁眉苦脸地摆弄箕帚,打扫禅院,个个心不在焉,有魂没气。
八戒一看没人接驾,脸上无光,便用力咳了几声,“这儿谁主事?”
众人抬起头,见他一身肮肮脏脏,活像个要饭,索性掉过头,懒得理睬。
沙僧气呼呼地掏出名帖,劈面掷给年长之僧。那老和尚慢吞吞地翻开帖子,昏发老眼陡然一亮,上面赫然印着八个金光大字。
天竺灵山,大雷音寺……
后面是一大串梵文,二人晃动金身,一闪即过。顿时惊呆了众僧……
住持闻讯,连滚带爬赶来接驾,率阖寺僧众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磕头谢罪。
八戒白眼上翻,端足架式,一本正经地宣布:
“奉如来佛旨,巡查天下万寺!”
“菩萨老爷降临敝寺,佛门兴旺指日可待!”住持和尚恭恭敬敬地将二人迎入大雄宝殿,面对冷冷清清的香火,他一边干笑,一边诉苦,“如今世风日下,民心不古,满街尽挂十字,吾等天天念经,越念越穷,幸亏菩萨老爷赶来搭救,再迟几日,只怕饿出人命矣。”
八戒乃撒谎的爷爷,哄人之祖宗,一眼就看穿住持的伎俩。他倒背双手,大模大样巡视一圈,语出惊人。
“俗云‘庙穷方丈富!’不知此言是否当真?”
“菩萨老爷千万勿信!”住持和尚大吃一惊,本以为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佛,好哄好骗;哪知这两个光头比鬼还精,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此乃无聊之人胡编乱造,恶意中伤;小僧自幼出家,潜心向佛,视功名如浮云,钱财如粪土也。”
住持和尚见菩萨老爷似笑非笑、似信非信,只好用粪土消灾;他从怀里七掏八掏,接连掏出十几个元宝,分别塞入八戒沙僧袖袍。
“敝寺在醉仙楼备下一席素宴,邀请几位虔诚信女替菩萨老爷接风洗尘,聊表凡俗敬仰之意。”
八戒银子到手,焉有不允之理,况且他生性豪迈,对住持和尚的孝心,不仅没有半点假装正经的为难,反而直夸他修行有术,身怀四种禅定,了悟八大神通,“一俟功行圆满,即可白日飞升,永享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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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国』
诗曰:羽鲜~光花招展,撩拨~色~庭~,遍地~婆不~蛋,专钓金龟~天堂。话说八戒沙僧头戴毗卢帽,~执葫芦串,怀揣金元宝,~趿逍遥屐,悠悠哉哉出了国门,与前度取经相比,再无师父师兄严管,清规戒律束缚,挑担牵马之劳累,矮人一截之窝囊,颇有轻装~阵、再世为僧之感。二人趁着~阳高照、风清云闲之际,一路高歌,潇洒西去。“想吃就吃,想拉就拉,想~就~,想玩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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