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节了，牟奇忠能在哪里？

天府之国的南端有一座小镇，是接壤彩云之南的门户，世人称谓“酒乡”，该镇距离都府华阳城三百公里。她，就是历史文化名城——叙府城。整座城镇就坐落在长松翠柏的翠屏山麓下，恬静而热闹。

浑浊的金沙江水绵绵穿越整个叙府城。此刻，永不安分的她依旧从遥远的雪域天际滚滚而来，然后与平和清澈的岷江之水汇合，这就是狭义的长江源头。三江之水把叙府城分割成为三大块，如同长江中游的武汉三镇，亘古弥新。没日没夜，三江之水携手滔滔朝向浩淼的太平洋东逝而去，傲慢孤独地展示着思古之幽，和而不同。

游弋在三江之心的传统轮船拖着锈斑的驳船，依旧释放出乌黑的油烟，偶尔鸣响沉闷的汽笛声：“吽——，吽、吽，吽——”，似乎告诫众生灵识相：不要挡道！

传言了一年多的人事变动终于正式粉墨登场了，迷局也就逐步展开了。

2007年“五一”劳动节之后第一天上班，在大型国营企业金沙江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当家作主的全体职工代表就被通知马上到阶梯会议堂开会。**台上有来自天府之国组织署的副署长和叙府城的本地组织署署长以及本次会议的焦点人物叙府城的副市长江紫阳同志和现任集团公司总裁/董事长兼股份公司总经理/董事长——诨绰：“双头鹰”——郑谷醇同志，也有现任叙府城的吴市长和杨书记。先前与金沙江公司人事关系紧密的焦市长已经回到天府之国的都府任职发改委（全称：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DevelopmentandReformCommission。江湖绰号是“小国务院”，长期与中石油、中石化等资源垄断者勾结，以节约能源的幌子控制汽油价格搜刮民脂民膏。）主任去了。会场笼罩在庄严肃穆的安静中，偶尔荡起一两声咳嗽，或者传来小心的喝水声，空气似乎也识趣地凝重起来。主持人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就是上级组织署的副署长讲话：“……本次人事调整是组织上充分调查研究和反复斟酌的结果。既要尊重企业的历史沿革也要重视企业的未来发展需要，既要照顾集团公司的利益也要推进股份公司的规范，既要肯定老幹部的成绩也要激励新班子的工作幹劲，既要彻底变革又要平滑接轨，既要……又要……。要大胆创新不要固步自封，要集团公司与股份公司协调发展不要各自本位主义，要……不要……”

众人早被组织副署长的一串“既要……又要”和“要……不要”绕糊涂了，魂魄有出窍离场的意思。突然一声清脆的“啪”把大家从昏聩中激灵回来，会场顿时骚动起来，都在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最后集中在财务部长占中道女士的座位上。原来是占部长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盅瓷盖掉落在地上打碎了。正常！

金沙江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现在是地级市叙府城第一大企业和第一大赢利企业当然也就是第一大纳税户，该城市三分之一以上的财政收入都来自金沙江公司；该公司也是天府之国重点企业乃至全中原帝国著名的国营企业标兵。该企业主要是生产销售白酒，全国著名的“无良精”白酒——与茅台、五粮液、水井坊等白酒并称中原“四大名捕”——就是该企业的红旗品牌，每当纸醉金迷的夜晚，昂贵的“无良精”就醉闹在觥筹交错和须眉裙钗之间，落得杯酒乱中华的褒贬不一之名。

在官方的版本中，白酒“无良精”品牌的“无”字取自春秋?老子的《道德经》“无为而治”之意，“良”字取明朝第一理学（心学）大师王阳明（王守仁）的“至良知”之意，而“精”字取精华/精粹/精神的三重含义。

“总之，‘无良精’这个品牌的含义就是通过无为之道升华有为之德，从而极至良心之精知。”郑谷醇同志朗声道。1997年正值廣交会（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期间，金沙江实业集团公司刚在香港成立了办事处，郑谷醇少不了借助参加廣交会之机会携带心腹去香港庆贺办事处开业，他就是这样向前来庆贺的香港朋友这么解释的。香港朋友们被郑老板这番周星驰式的台词搅扰得雾里看花般兴奋——月朦胧、鸟朦胧、香江花儿“弄”。因为不习惯标准普通话的香港朋友更是被郑老板的蹩脚普通话弄晕了，他们把“精知”误听为“精子”了。这时候郑谷醇的手机响了，郑谷醇忙不迭地刚一接听就被妖娆到：

“醇叔，我已经定好房间了，你快点嘛！人家等不及啦呀”。人称郑谷醇幹女儿的薪泽水妹妹在香港半岛酒店急匆匆地下命令。

“别闹，我与香港朋友正在吃饭呢，散了我就来弄”。“弄”字说得忒重。郑谷醇挂了电话感觉众人的目光里有嬉笑，知道刚才那娇嗲声被“弄”听到了。主动讪笑解释到：

“幹女儿不懂事。来，我自罚一大杯。”当年50岁的郑谷醇仰面幹尽之后脸更酡红了，得意与哀愁同时袭来。

“没有关系嘛，所谓‘人生能有几何醉，得意撂它抹多愁。’”新上任的金沙江公司香港办事处主任佟大为很体谅主子的心思，帮郑谷醇主动圆场道。佟大为明白，自己这个利用金沙江公司的资金从事经营性业务的办事处主任是肥缺，迟早要让给薪泽水幹妹妹的。

其实这样的解释是多余花腔，因为香港朋友们又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大陆国营企业家；再说，香港本来就是快餐文化的发祥地——你弄、我弄、大家弄。

当然啦，郑老板的哀愁是有理由的。从1980S年代开始，南方的廣东和深圳是改革开放前沿地带，有“风景这边独好”之说。这期间，国家选派了一些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业务到“胃”的“三讲”幹部南下廣东工作，史称“南下幹部”。当时那些郎才女貌们都拥挤到廣东报到求职以求开拓自己的涉外下海梦想等等，有“孔雀东南飞”之说。同时也有若幹风尘女子到廣东从事色情三陪妓女职业，被民间戏谑为“南下幹部”。特别是每年廣交会期间妓女门的生意很好，她们骚扰嫖客的时候也自称是来参加廣交会——廣泛与嫖客们做性交易。华阳城本地在1990S年代开始把长期闲置的防空洞（建设于毛泽东同志的备战、备荒战略时期，响应所谓——“深挖洞，廣集粮，不称霸。”的口号，2009年上半年再次被封闭废弃待岗。）商业化成为歌舞厅和百货商场。所谓歌舞厅，都是跳一些色情舞蹈——挑选舞女楼在怀里，一边摩挲/摸索一边上下拿捏凸出部位/凹陷部位，曲终了给舞女几元小费了事；当然，也可以带走舞女洽谈更“深入”的交易。在这些歌舞厅里舞客都是在黑灯瞎火中鬼影绰绰，被戏称为“洞洞舞厅”，舞女们被谑称为“洞洞舞女”。当时有一家歌舞厅很含蓄地定名为“潜水艇”，廣告语为“包、抱、爆”，生意贼火。好事者就传言薪泽水可能是“洞洞舞女”或者“南下幹部”出生，而香港更是有许多大洞洞机会——无论是职业的、客串的、良家的都一起往里钻，如何不让人欢喜让人忧。这是其一。其二，如何协调薪泽水与原配黄脸婆、糟糠妻鲍杉菜的关系呢？因为鲍杉菜到底是与自己一起从苦累中慢慢走过来的呀。如何弄？

半岛酒店的套房里，刚刚洗过澡的薪泽水脑后挽着一个蓬松金黄的发髻，穿一件扎着腰带的丝绸睡衣，整个人显得更加慵懒而又性感。象所有潜意识里都存在着自恋情结的漂亮女人一样，对镜自我欣赏一番——尤其是新浴之后化装的时候，因为阳光下的素面朝天对已经29岁失去青春优势的女人来说，往往会暴露一些残酷的、让她不愿意面对的真实——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习惯。

“都说女人三十豆腐渣，呸！老姐儿我这块豆腐还嫩着呢。渣？是如口化渣吧！哈哈！”薪泽水点燃一支摩尔牌女士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镜中的那张打了白粉膜的脸吐出烟圈。她看着烟圈忸忸怩怩地升腾，窃喜自己绑上了醇叔正在升腾，“不对，怎么老姐儿，应该是嫩妹儿、乖女儿；醇叔在**就是唤我‘乖女儿’呀！不对，怎么能说‘块’呢？那不就是显得妹儿我没有体型吗？看我的体型多曲美。‘一坨豆腐’？也不对，那不就是说超重了吗？看我多苗条。对了，应该说‘条’，‘一条豆腐’，嘻嘻！一条又白有嫩的香喷喷的豆腐，苗条可爱的豆腐。你想吃吗，你也配？”薪泽水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抚摩着自己的纤细腰身、**胸乳、翘突臀股。她正等着幹爹来吃，同时也没有忘记咒骂他那糟糠妻，“你的黄脸婆，哎哟，赘肉一坨。”

原来鲍杉菜与郑谷醇都是叙府城柏树溪镇人，而且还是同一个生产大队（那个红色社会主义时代称为“大队”，相当于当代市场社会主义的“村”之类行政区域）贫下农民娃出生。她是村里的“村花”，而郑谷醇是村里的秀才，五年以来唯一考上了大学的村娃，那是1960S年代后期，全国都很穷，柏树溪镇的农民就更穷——倒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共产主义理想崇尚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他去重庆大学报道的前夜，她在油灯下给他逢毛线衣的最后部分，她还叮嘱他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会多劳动多挣工分（当时的劳动计件制度）养他读完大学；他的眼**了但是没有哭泣并暗中发誓要爱她一万年——前提条件是他能够长寿万岁有余。而她的确艰苦劳作挣工分养着郑谷醇读书。毕业以后郑谷醇没有嫌弃留守村里的她还是娶了她，新婚洞房夜他哭了而且号哭得很伤心——他郑重其事地在她的臀部下面垫了一块白绫，她显得很不情愿；他手忙脚乱的似懂非懂，而她竭尽拒绝之能事；他翻看那快白绫还是那么的洁白而没有长辈们说的红污血，他惊呆了，她镇定自若地只是流泪没有任何声音。原来她为了供养男朋友的郑谷醇读完重庆大学多挣钱做了队里的会计（当然包括协助大队长贪污公款）而被大队长奸污了——就在油菜地里，就在那个残阳血色时分，油菜花黄澄澄得满山遍野。这是1970S年代前期的时候了，郑谷醇已经是厂里最年轻的骨幹工程师了，他从洞房跑到万物睡眠的大街上对天号哭，他对着电线杆发誓要操榔头砸碎大队长的幺鸡。当然，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大队长已经死了。

那是1969年的秋天，红卫兵运动精神在叙府城的各个乡、场、村、镇和工矿单位发展成为了同室操戈的械斗事件。鲍杉菜所在的那个大队就分裂成为三派对撬，大队长的那派几乎要取胜的时候，一个名字叫邱八的老光棍——他曾经因为子夜时分潜入牛圈施暴母牛而被定罪“反革命破坏春耕生产罪。判决认为：邱八以反革命为目的，以破坏春耕生产为手段，故意实施危害春耕“劳模”（母牛）的行为。”——嫉妒大队长霸占了“队花”鲍杉菜，从背后抡起锄头挖断了大队长的颈项动脉，大队长当场就毙命了，尸体被丢在后山上喂野狗去了。大队里的那个守寡多年的赖寡妇欣赏邱八的正义行为就改嫁给了他。鲍杉菜有情意呀，她可怜大队长死得窝囊，趁夜深月色背起大队长的尸体到十几里外的**洞埋了。哀，一夜云雨百日恩呀！更何况是百日云雨呢；再说，鲍杉菜那阵子其实被大队长折磨得挺“性福”的。当然，这偷埋大队长的事，鲍杉菜没有对任何人说，更没有跟丈夫说，而是独自烂在了肚子里。做女人累吧，做好女人悖论吧！以后每当郑谷醇听到“大队长”三字就鬼火毛，免不了要动粗打“大队长”。有一次把一个过路的学生少先队员（红领巾）大队长掴了耳光被告到法院，赔偿了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看护费等等并书面道歉才了事；再有一次是与刑警大队长单挑，被丢翻成饿狗吃屎状进了医院。于是从茶间饭后的龙门阵中得到了“两院院士”、“郑院士”的诨名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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