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饕餮在大型IT企业集中的红照壁大厦连日主持了公司中幹（“中幹”是旧式国营企业和计划经济的称谓了，是区别于工人阶级的类别；市场经济社会应该是部门经理、业务主管之类的。）扩大会议暨销售部/市场部全体成员参与的ERP专题营销动员会议。

“今天的议题很明确，就是关于如何赢得金沙江公司的第一期两亿元ERP项目。……或许你们多少听说了这个项目，因为去年就在我们IT行业的坊间谣诼这个事了，不过当时还没有正式立项。……现在关于项目的消息还是太少，而且相互矛盾的说法也多。”牟老板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水，“个人自由发言，集思廣益，就当是大家都参与决策公司的未来战略转型。我们软科道公司不能安心于做高级棒棒军。”牟老板首先号召参会人员BrainStorming（头脑风暴法）起来。

牟奇忠放眼会议室只见黑头发不见白脸色，因为众人埋头沉默着，似乎都在翻阅该项目的简报。这种沉默有灭亡或者爆发二选一的意思，对于寻求职业生涯稳定发展的大多数职业人士而言，工作稳定才是压倒一切的。——在社会保障制度亟待健全的过渡时代，毕竟还是先做稳了打工仔划算些（括号：总比鲁迅时期的阿Q们先暂时做稳了奴隶强嘛！）。

当然，也有寻求一鸣惊人的弄潮儿，这一类又通常是野性难驯的职业跳槽族。牟奇忠当年就是初到华阳城的弄潮儿，虽然是被动逼迫的。这留在后面慢慢摆，那个故事的味道有点酽！想当初红军长征途中的遵义会议也是众人在迷茫中保持沉默，让毛大爷抓住了机会脱颖而出吧。

刚从廣州的南华资讯公司跳槽加入软科道公司不久的销售代表、人称“大男孩”的习得行鼓起勇气首先发言道：“对头。现在的软科道公司就是高级搬运工，把原厂商SUN们的东西搬到客户那儿，再把客户的钱搬到原厂商那儿，没有增加任何附加值。现在网络化时代讲求市场渠道扁平化，……单纯做硬件系统集成的空间越来越窄，所以软科道公司的今后方向应该是在行业内做深做专做强，我们要做行业解决方案的提供商。这次金沙江公司的ERP项目可能就是机遇。……”俨然资深IT专家的大男孩习得行正在滔滔间，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销售总监慕容钟灵脸色由冷淡平和转换到了铁青色，暗自琢磨自己初来乍到应该低调，于是嘎然止口，然后会场又是鸦雀无声。而坐在慕容钟灵旁边的商务助理小毓女生先前满含钦佩地边听边看着习得行绵绵论道，现在也低垂下头羞红了脸，似乎大男孩的戛然而止是她的错。这三人的表情就有点味道了。斜对面的市场总监兼公关部长冷冰凌以女人特有的直觉敏感性似乎也捕捉到了这三人的三角情态，嘴角微翘**会意的表情。

这个冷女士可是一向很慎独的。本来销售部与市场部是互补共生的关系，销售部是从客户那里寻找机会找钱的而市场部是通过宣传策划等市场活动花钱的，找钱总是很难而花钱总是很快乐，于是两个部门的人就有了抵牾。名片的印刷被冷女士指定的协议单位完全承包了不说，毕竟是“小Case，Easy！”（小玩意，容易！）——这是冷姐的习惯用语。公司宣传资料的印刷还是被同一家单位承包了，那些彩色的单页或者整本宣传资料可是价格不菲，而且印刷的量总是超过实际需求。于是有销售部门的愣头青建议招标确定印刷单位，冷姐一改和蔼可亲的态度要挟道：“你了解这个行当吗？印刷质量出了问题你负责？量不够耽误了业务你负责？”更大的争议是参加名目繁多的展览会，销售人员反感参加很多华而不实的展览会，冷姐又冰凌起来道：“你的业绩做得很好吗？没有强大的市场宣传能有好的业绩吗？”而有的销售人员提议的展览会则被她质疑道：“这个展览会的主持单位没有名气，参加了也不会有成效。”如此几番下来，那些愣头青们就学乖了，修炼成了老油条，不敢再幹涉市场部的工作了，冷冰凌又会及时安慰道：“××，不好意思啦，你们做销售的很辛苦的，我帮你们做些市场支持工作，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嘛。”丢！！！

毓秀得以到软科道公司工作完全是偶然。小毓是典型的都市乖乖女。——至少在父母长辈的眼前心里是如此。“我们家秀儿哪里是当今社会上哪些随随便便的小女生，乖着呢！”毓秀的母亲经常这么在人前夸奖自己的女儿。那天牟奇忠到银行VIP窗口取钱碰到一个女孩，这女孩拼命向他推销个人理财业务，牟奇忠没有意向理财，女孩就要他介绍朋友给她也可以，执意不放牟奇忠走人，与他侃侃而谈没完没了。但是老板牟奇忠觉得这女孩坚韧得不讨人嫌，比那些保险推销员懂事些，谈吐有趣得体，可能是做销售的料，就建议她到自己的公司去应聘商务助理。过了几天她还真的来了，而且是直接要见慕容钟灵，也不知道她怎么得到软科道公司的销售总监的大名叫慕容钟灵的。牟奇忠是要她找HR人事部试试，也没有透露自己的老板身份，只说自己是该公司的行政人员，姓牟；牟奇忠也只在人事部和销售总监面前提过她而已，毕竟是萍水之约。

她是刚好在红照壁大厦的软科道公司的办公室正门口碰上习得行的，当时前台没有人在场，她注意到这个大男孩英武帅气中透出些许羞涩，习得行问她有预约吗？她说没有，坦然地说是牟先生要她来公司应聘商务助理的。大男孩习得行说，哦，是牟总介绍你来的嗦，就让他直接上慕容钟灵的办公室去吧。女孩一激灵就知道应该拿“牟总”称号做后续工作了，到底他是个“总”呀，她直接敲开了销售总监的办公室门，进门就说：“是慕容老总吗？”慕容钟灵见是一个身材高挑、着淡蓝色裙装的女孩恭敬而大方地侯在门口，女孩脸庞秀丽，黑黑的双瞳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吸引着自己想往里窥探究竟，女孩见慕容钟灵注视她的眼睛，灿然微笑了一下继续道：“慕容老总，你好！牟总说你们这里招聘商务助理，让我来试试。”

慕容钟灵用手示意女孩落座自己办公桌前的座椅时，已经在琢磨：这就是牟老板提过的那个女孩呀。看起来挺朝气清爽，两只眼睛仿佛会说话，如果带出去见客户，协调气氛应该不错。只是不知道是否又是一个没读过大学的，上个月才来了林肯的妹妹做前台小妹，居然只是高中生，不过也是水灵灵的尤物。华南理工大学工学学士、经济学硕士毕业的慕容钟灵自我追随（前日本索尼公司总裁）盛田昭夫倡导做销售工作学历无用论，实际上骨子里很把自己的高学历当回事，因为他正在西南财经大学在职攻读经济学博士。接过那女孩隔着桌面递上的简历，慕容钟灵苦笑了一下道：“毓秀？好名字。学中文的？小姐，这与我们的信息技术行业差得太远了吧？谈谈怎么想的。”慕容博士（括号：在读）挪动了一下身子调整姿势。

“专业可以学的嘛！”毓秀显然很善于察言观色，她听出慕容钟灵的问话有些调侃，语气却有些挑逗，因此不紧不慢地说，“慕容老总，我想你们公司懂技术的很多，但也不能和客户总谈技术吧？烦不烦？再说有慕容老总培养，我的进步会很快的。我们不是钟灵毓秀吗？”说着“钟灵毓秀”的时候，她特地用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好像发出无线秋波曰：装什么蒜，你是钟灵，我是毓秀，我们不是缘倒注（方言：这里表示缘分的程度深、浓）了吗？慕容老总的确在装，因为他当然知道这个成语，很美好的意思嘛，表情反倒严肃起来。慕容钟灵没有招聘过女销售，不过想到她是商务助理，不承担业绩，就是个三陪五伴的花瓶角色，平时也可以在部门做些事务性工作，巴适（方言：很舒服、很安逸）。但是决定再挠一挠她，要把她剜倒注（方言：竭力挖苦、戏言弯酸）。他知道IT技术型销售这个行当，除了陪伴客户喝酒打牌、讲黄段子外，少儿不宜的事还多，如此奇苑仙葩的姑娘，怎能让摧花大盗**，自己做个护花使者也不耐。他祭出慕容老总的姿势道：

“能喝白酒吗？高度数的。”

“还行。”毓秀答得轻巧。

慕容钟灵作为IT江湖侠客知道，女人说“不行”意味着“也许行，试试呗”，而“还行”则是“很行，随你便”了。慕容老总故做不满状道：“还行可不行矣，那些长官们可是很会喝酒的，尤其有美女作陪的时候。”

“慕容老总，我们女生喝酒讲情调，不像男人那样死扛铁拼的。”毓秀抿嘴浅笑，“我想那些有身份或者自以为有身份的人，懂得女人的心，应该是怜香惜玉的。是吧？不像我现在卖的理财产品，交道的都是土财主，忒烦。”

“那要是人家酒后乱性，黄色笑话飞坠呢？”慕容老总认为如何应对男人对女人身体的“语言关怀”是区别女人是否成熟老道、有运作客户关系能力的关键，所谓“食，色，性也。”（饱食和性欲就是人的习性、本性）。满足一下男人的嘴巴瘾，可以拉拢双方的关系距离，后事就好办了。

“那容易，我就装懵，低头吃菜呗。”说着的时候毓秀就做了一个低头吃菜无语的动作，这可把正襟危坐的慕容老总逗乐了，决定最后勘察一下这女生的底线。于是提了最后一个闯关题：

“如果你陪伴的客户酒足饭饱之后要找小姐玩玩，你咋办？”

“嗯，这个嘛——”毓秀嘟着嘴想了想，眨眨眼睛说，“我把他们交给夜总会或者桑娜浴的老板，然后先买了单走人，让他们自个儿尽兴呗。”

“你呀，这就不对了，”慕容老总已经进入状态了，他把毓秀当成自己隔壁小妹来教导了，“你应该在表演厅看表演或者在休息厅看电视喝饮料，眼不见心不烦，他们有事了可以找到你。另外你陪伴他们熬夜可以让他们欠你的人情，后事就好办了。懂吧？”

“对呀！，有您教我，我不就会了吗？聘用我了吧，咋样？”然后歪着头做鬼脸，再然后把双手交叠平放在桌面上做小学生专心听课状。

慕容钟灵装不下去了，笑着点头，感叹这女生的魅力不小，她能让男人不知不觉地甘愿帮助她。是的，以后慕容钟灵和大男孩习得行以及牟老板对此的体会更深！毓秀走出公司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前台小妹，心想这个女生如此清丽醇和，只是升值空间不大，可惜！——以后她才知道她叫林芝姝，她的哥哥也在这家公司任职。——二人对视一笑无语。……

“好！小习说得好。”牟奇忠接过大男孩的话茬，“实际上这刚一跨入21实际就从西方社会发端起网络泡沫，很多网络公司倒闭，SUN这样的昂贵网络服务器产品骤然卖不动了。还有传言，SUN的老对手MBI公司正在抓住网络泡沫机遇启动ECLIPSE项目来‘日蚀’SUN公司。我们不能也被一起ECLIPSE了吧。……”（注释：eclipse这个单词的汉语含义就是“日蚀”，这个项目名称就一语双关地意味着竞争者MBI通过该项目打压SUN公司）牟奇忠顿了顿继续道：“我给你们交个底，我们需要赢得这个大项目成功来获得风险投资，已经有投资公司向我们抛绣球了。这么吧，几个总监先说。”牟老板就是要给予压力来激发员工们的动力，也需要抛出绣球来开阔胃口。

琢磨搞大项目开胃口是牟饕餮的拿手活。牟奇忠一度想承包经营桂林山水，然后把旅游项目包装上市圈钱，后来因为天府之国的新贵牛壅豪——依靠生产销售激素饲料发家的牛氏三兄弟之首——正在被调查如何配合国家幹部侵吞民生银行的国有资产而作罢。而牛壅豪正是这个旅游项目的始作恿者，他是侵吞国有资产的巴蜀教父。牟奇忠又一度想运作重庆的新华书店，改造成为巴蜀版本的NewsGroup（新闻集团）垄断传媒行业，后来因为香港首富的大公子被山城黑社会绑架勒索10亿港币成功并卷款消失而作罢，而当时牟奇忠正是利用这个偶然结交的黑教父胁迫香港首富退出这个新华书店项目的。据说这个香港首富后来后来企图运作内地的许多港口项目也被叫停，因为他的家族企图控制大陆港口经济的野心开始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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