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故事:
2007年,我去本省一个县级市采访一起环境污染的投诉,这样的报道本意是着眼于乡镇企业的发展是否应该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这样的报道其实了无新意,而据说这次的污染事件并不是太严重,那为什么要去采访呢!恩,也许吧,只是也许,这个县级市虽然物不华天不宝,但是却有点地不灵而人杰的意思,许多的人在本省的政府机构担任优秀的领导,而这次收到污染荼毒的那个地区,正出了几个这样优秀的领导,他们显然还没有优秀到能够担任国家总理的程度,所以也必然没有张英张宰相“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的觉悟,(不要问我张英是谁,你只要知道他有个儿子叫张廷玉就够了)为官省城,泽及家乡,理所当然之事吧,而我作为“泽及家乡”中的一滴雨露应该是感到无比荣幸的吧。
这其实是个好差事,地方上的宣传部的一个主任负责全程接待,这兄弟一见到我们就诉苦,恩,当我了解的情况之后发现他确实是蛮苦的,本来没有他什么事情,但我们的到来,却让这个整日悠闲的兄弟压力倍增。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本县为顺应大形势,在农村里搞了一个工业园,征地引资建厂开工,着实能为地方经济贡献上一把力量,工业园内有个厂是外地人来投资建造的,生产一些贴牌的水泥,这样的企业其实污染并不能算大,就是烟和粉尘大了一点,问题出在这个厂的位置,该厂位于工业园的最西边,邻近的一个村没有划入工业园范围,当然征地补偿,建厂招工种种优惠并没有该村的份,但工厂开工了,污染却必须大家共享,村民的心理很不平衡:走遍天下也不这个理啊,喝酒吃肉没我们什么事,吃粉尘轮到咱们了,而且本地东风多,90%的污染全归我们村了,这能忍吗?于是村民们开始闹事,从刷标语逐渐升级到堵厂门,期间工业园管委会多次谈判调停,但是面对村民们一张张的血盆大口,谈判实在没有什么效果,就在前不久,村民还和厂里的人干了一架,所幸没有人受伤。
当地政府正为这事一筹莫展,谁知道我们又横插一杠子,真所谓火上浇油,这位宣传部主任的任务我猜想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们哄走。可是我接到的任务是为受污染的村民叫屈,适当的给当地政府施加压力,不光荣完成任务我是不会撤退的,当然这个任务是不能告诉宣传部主任的,否则下面的一些情况就了解不到了。
闹事的村民其实是相当有组织有纪律的,其背后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王氏兄弟,这兄弟俩王大是搞运输的,早年承包的该县城城乡运输的大半路线,后来也搞货运,搞工程,据说在该县县城旧城改造的工程里大大的发了一笔,王二最早是开饭店的,眼下的经营范围已经触及到城里新兴的高档ktv业务,总之这两兄弟有钱,在县城算得上一号人物,在村里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有朋友要问了那么这两兄弟如此有钱,还住村里干什么?恩,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就要引出本故事的一个重要人物,王氏兄弟的老爸。
别看王家兄弟在当地很牛逼,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如他老爸神奇。王老爷子早年是走街串巷买老鼠药的,应该是当地人,但是具体哪个村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上世纪80年代初在本村落户,不卖老鼠药了,改卖种子,王老爷子用卖老鼠药的吆喝方法卖种子,生意出奇的好,直到后来在县城开了两家种子店,极盛时期,占到当地种子销售界80%的份额,总之王老爷子是发了,而他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王老爷子非常的节约,一生都住在一老掉牙的砖瓦结构房子里(我去的时候房子还在),家里除了电灯外几乎没有别的电器,90年代中期,他两个儿子也已经发了小财,想改善老头子的生活,老头子死活不肯。当地人有的夸老头子勤俭节约,两儿子是托了他的福气了,有的骂老头子是守财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不过夸的人很快就闭了嘴,因为老头子太节约把自己节约死了。
老头子好个看电视,但是家里没有电视,每天准时去一个邻居家看,这个邻居知道他的节约的毛病,也就由得他来看,老头子风雨无阻天天去,某天看完回家路上被车撞了,送到医院抢救,没有救过来挂了,这下王家算炸了窝了,无数的闲言碎语砸向二王兄弟,说两兄弟如何如何不孝顺,钱一大把,电视机都舍不得买一个给老头,说他们发达其实都是老子罩着,这下老子死了,二王兄弟离破家也就不远了。偏偏撞死老头子的车属于王大旗下,那天夜行车也是受到王大的指示去接人,总之二王的日子算是没法过了,一肚子冤屈无处可诉,流言一起,很快就言之凿凿,有不少人了解他们老爷子的怪脾气,也不出来辩白,反正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呗,要是为二王申辩,人家还以为我收了好处,没有必要。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说要挽回他们老王家的声誉,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大办好办强。恩,说了这半天,大家也许觉得没有什么诡异的,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开始看起来都很正常,最多是有些巧合吧,比如当时这个村的村民就没有想到王家的这场白事会影响这个村子十几年的运势,到今天影响都没有消除,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场十几年前的白事,至今让不少村民记忆犹新,什么流水席,什么水陆道场,什么吹拉弹唱,总之是全了。而比较特殊的有三点,一是用种种伎俩让老爷子得以土葬,据说送葬当天,遗体是送到火葬场的,但是晚上拉回来,葬在墓地,说到伎俩,我估计无非是十个字“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二是请本县文化馆副馆长写了一篇类似墓志铭的东西,大致回顾了老爷子的一生,浓墨重彩地表扬老爷子节俭的美德,至于不买电视机是不是出于老头子的意愿有没有写进去,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文章主要的意义就是为二王兄弟辟谣。三是从湖南请了个据说牛逼无比的风水师帮老爷子看阴宅,这位风水师可能是到当地水土不服,归乡心切故而效率倍增,只用了一天就挑好了地方,而且地方很好,不是风水好,而是很方便,就在村里一个和王家粘点亲的村民田里。
王老爷子的墓现在看来有点老土,但在当时还是很气派的,尤其是坟包上贴满了白色马赛克,把仓皇的天底下横着的那些个荒墓衬托得自惭形秽。这场白事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节约了一辈子王老爷子应该是死透了,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应该早跳起来骂二王不孝了。也许那个湖南风水师还真准,墓地风水真好,总之二王兄弟的生意越做越顺利,钱越赚越多,也就越发相信这都靠老头子在天之灵保佑。不过这块墓地也在以后的十余年里一次又一次的点燃村民们的**,一次又一次地搅动了村民们的欲望。
前因部分我基本上是听宣传部的主任叙述的,不过我当时感兴趣的是既然村民闹事就该开出价码,才好谈判,主任说没有什么价码,简直在瞎闹,要不就要这个厂搬走,要不就要天价的补偿费,足够再建个厂的,简直谈不拢。我当时心里有点发虚,要是真这样那我这个报道就不大好做了,于是在正式采访之前又做了一些了解,好了,灵异事件正式登场。下面的故事大多数是听当地一个联防队队长说的,他是该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所以还是比较可信的。
事情是在老头子死后两三年的时间,这个村来了一支石油勘探队。这个地区是本省的平原地带,毗邻大海,大概从80年代开始就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石油勘探队在四处转悠,在本县相邻的地方还真发现了石油,但是产量估计只能支撑一两个加油站,但是据说李四光同志曾经预测过这个平原地区应该有油田,有他老人家的权威论断在,石油勘探队就一直在这个地方找,终于在90年代末光临了二王的村庄。石油勘探队征用村民的土地自有它的一套规矩,该补偿补偿,当地政府该帮做工作过工作,一般出不了什么麻烦,但是这套规矩惟独在二王的村子行不通。勘探队挑的地方其实不是王老爷子的墓地,离墓地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二王出头坚决不让搞,理由是这要破坏了他老爷子阴宅的地气,哪个外地人要在这乱钻乱挖,出了事他可不负责。勘探队的人并不直接和二王交涉,而是找县城一级的政府部门出面协调。当时二王兄弟也只能算是村里的地头蛇,还没有真正成为县城的头面人物,能量有限,而且当时王大正在介入县城的旧城改造工程,正一门心思要把政府方方面面的人物服侍好,所以政府一施加压力,二王也就让了步。勘探队正式进驻,一开始也相安无事,但是平静没有能持续多久。
事情出在王二的儿子身上,当时这小子16,8岁,在县城上高中,暑假回家,就听人说,有人要挖你爷爷的墓地了,你爸爸也不敢管,你们家好日子长不了了等等等等。这小子其实和爷爷感情也不深厚,只是他在村子里横行惯了的小霸王,心想,要翻天,有人敢欺负咱们家,那还了得。朋友应该知道1678的小孩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的毫无顾忌,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们这位小王爷别出心裁,开了辆摩托车在村里绕,找了机会撞伤了勘探队的一个成员,不过撞完他也翻了车,被勘探队的人按在地上一顿好打。好了,二王代表队和石油代表队终于开始正面交锋,二王说打小孩啊,你们还是不是人啊。石油说你家小孩故意杀人啊,大人也不管,长大了那就是一杀人犯啊。幸好小王爷和队员的伤都没有大碍,双方吵一顿也就算完了,不过据说小王爷在家大发脾气,说爸爸无用不能为他出气,他要搞土炸药炸死这帮外码,吓得王二赶紧把小王爷送回县城。不过事还不算完。
小王爷回城不久,村里开始不太平了。有一条河流过村庄,此河流经这一代好多村镇,最后入海,算是村民们的母亲河吧,勘探队十几条船就停在河里。平时队员上岸干活,晚上就住在船上,小王爷被送回城后没有多久,勘探队的人连续几个晚上就听到有人吆喝,吆喝什么也听不懂,因为是当地方言,不过不仅仅勘探队听到了,大部分村民也听到了,村民们能听懂,一些老村民对这样的吆喝也很熟悉,恩,是的,正如朋友们想的那样——这是王老爷子卖老鼠药的吆喝声。
王老爷子当年卖老鼠药的后期,是带个播音喇叭,将自己的吆喝录进去,然后放出来,至于勘探队听到的吆喝声到底是人声还是录音机放出来的,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搞清楚了。反正当时村民传言说,了不得了,王老爷子对勘探队扰他安宁已经忍了,但是看不得人欺负他的独苗苗孙子,出来报复来了,勘探队的人好不了了,快出大事了。不过翘首以盼等着出事的村民们很快失望了——流言传到勘探队耳力,队长不信邪,心说我哪没去过,什么没有见过,就算你真是鬼,你一个卖耗子药变成鬼了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于是派人守夜,守夜人有枪(应该是猎枪),听到哪有吆喝声就一枪打过去。这招很管用,某个晚上放了两枪后,吆喝声再也没有了。村民们很失望,不过自从知道勘探队有枪后,也就再没有人去找他们麻烦了。恩,太平了几天,又出事了,这次真的是大事。
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乡村的夏夜异常的宁静,虫鸣犬吠,星月当空,休谟所谓“打破宁静的常是罪恶的**”,上世纪末,本村的某个夏夜就响起了一声罪恶的,不对,应该是灵异的**——一个石油勘探队员失踪了。当时吆喝声已经偃旗息鼓了好几天了,船队也就没有派人守夜,而这一夜,吆喝声突然又起,而且似乎不止一处,此起彼伏,队长纠结了几个壮男想到处看看,那声音又没有了。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一个三十几岁的老队员失踪了,不在船上也不在工地,和他同住一条船上的队员回忆夜里在吆喝声起来之前,他去撒尿,后来就没有回来,还以为被队长派了守夜了呢。队长当时就觉得可能出事了,组织人找,活人没有找到,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了。
据说这个队员的死相很惨,但也很常见,就是满嘴满耳满鼻子都是淤泥,乡下人认为这就是被淹死的冤鬼弄死的(关于这个问题,我和好多人交流过,不管天南海北什么地方人,只要住在乡下,只要乡里有条河,只要河里淹死过人,都会有相同的说法,有的地方直接叫水鬼,有的地方叫河老子,有的地方叫河落鬼,恩,本村的说法非常特殊,下面会提到)勘探队长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联想到前一夜的吆喝声,坚决认为是村里人捣鬼,害死了他的队员,当时就带人去村里闹,而且明指就是二王搞的鬼。好嘛,大戏开演,这回石油代表队带着枪,村民代表队全怂了,不敢正面硬扛,村干部急得要跳河,联防大队压不住场面,联防大队长(就是说这个故事的兄弟)有辆心爱的带斗子的摩托车都被搞坏了,公安来了保证彻底查明死因,真要是被谋杀的,绝对严惩凶手。当场就有人说了找凶手,我知道凶手是谁。
说话的是个老头,好像在村里还是个小干部,他信誓旦旦的表示凶手是一种可爱的小动物。老头说的这个小动物相信很多朋友都有印象,都听说过,但应该都没有见过,因为如果你见过,你就没有机会在这听我讲故事了。这种动物在当地名字叫“水毯猫”,我们家乡叫它“河猴子”,在日本可能叫它“河童”,别的地方应该还有别的名字,名字不一样,来历大致相同,据说是溺水而死的儿童冤魂变的,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这个游戏,不过它们玩的是升级版本,把人拖下水后,用淤泥封堵人的七窍,往往参与游戏者还没有猜出它是谁,就已经窒息而死。(玩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猜出它是谁,它们也应该很郁闷吧,所以要不断的拉人参加这个游戏)
老人列举了谁谁谁也是这么死的,死相一模一样,死者从老人儿时的伙伴,到眼下村民的小孩,横跨半个世纪的岁月沧桑,直说得慷慨激昂,泪泗滂沱(这是我的想象),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纷纷附和,公安和联防队的应该小时候也听过这样的传说,所以也不反对。勘探队队长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冷静,而且他也应该知道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很快他就提出了一个疑点,一个至今也没有人能解释的疑点。
队长问老头,你刚才说的那些死人都是晚上死的吗?老头一楞说记不清了,但是好像都是白天,村民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回忆,很快弄清楚了。老头列举的谁谁谁,都是白天淹死的,而在村民们记忆中被“水毯猫”弄死的人都是在白天,最迟的一个也是在黄昏,晚上的好像还真没有。勘探队长说,你们少唬人,这种东西害人只在白天,它们和人一样晚上要睡觉的,我兄弟是晚上被弄死的。村民们只是窃窃私语并不搭话。幸好公安的同志觉悟高,及时制止了这场“某村灵异动物生活习性研讨会”,表示一切等公安专业部门调查后再说。其实我觉得“水毯猫”夜间活动也好解释,既然是小孩的冤魂变的,那么总有些晚上不安分,喜欢捣乱的小孩。但是村民们提出的解释比我的更神奇,更专业。
村民们说王老爷子可了不得了,变成河神了,只有河神猜能驱使“水毯猫”夜间活动啊,王老爷子这是为给孙子报仇啊,勘探队的日子太平不了了。恩,王老爷子,一个买鼠药发家的老人,生前已经颇为传奇,死后更是传奇中的传奇,人生到此,夫复何求!
公安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说该队员是失足落水溺毙,掉下去时头载到淤泥里,所以才七窍被封,有挣扎痕迹,但并无其它外伤,应该是自然挣扎,排除他杀可能。
在今天看来双方的结论都是重大疑点。
首先说村民的:
倘若真是王老爷子变成水神来报仇,那么冤有头债有主,他应该找打伤他孙子的人,但是溺毙者并未参与“殴王行动”,从现实情况看,就是谁前列腺不好,谁爱起夜撒尿,谁就会倒霉。这种随机性的选择实在不像是河神所为。
二是“水毯猫”的传说确有其事,而确实也没有在白天害过人,独此一例例外,倘若河神的传说站不住脚,那么孤证不立,“水毯猫”害人就有待商榷了。
三是卖鼠药的吆喝声,我小时候听说河猴子这东西会模仿老人咳嗽和小孩啼哭,这到也能接受,说能模仿一个死人n年前的吆喝声,那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即便是真的能模仿,那么“水毯猫”此举简直是要嫁祸给王家,其目的何在,更让人费解。
再说公安的。
公安的结论一眼可知太不靠谱,与“躲猫猫”有得一拼,村里的河河水都不会太深,如果队员真是掉下去栽到淤泥里面。必须采用一米跳板跳水的姿势入水才行。恩,一个石油勘探队员,为什么要半夜起来,借口撒尿,而在一荒村小河上练习跳板跳水呢?我国全民健身真的如此深入民心了吗?
总之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个事情算是平息了,不多久勘探队全队开拔去了别的村庄,我相信在本村的这些不愉快的,乃至诡异的回忆一定会缠绕他们一辈子。
在他们开拔后不久,上文说的那个首提“水毯猫”说的老头的儿媳妇,据说大白天在河边看到两个不认识的小孩嬉水,她一喊,两个小孩潜水消失,恍惚中她似乎看到小孩的身后长着尾巴。(这个女人似乎很有做巫婆的潜质,在我亲身采访的经历中,她还会出现。
第二年的清明,家家祭奠先祖,王老爷子坟上盛况空前,除了二王兄弟外,村里人家家都来拜祭,一时纸灰飞扬,将周围的田地覆上了薄薄得一层。王老爷子俨然真成了河伯土地,能护佑一方了。
恩,写到这,我不由得想到《封神榜》上那些可怜的哥们。他们都是各为其主,浴血奋战,有的被石子敲死,有的被雷劈死,有的被各种形式的印砸死,有的被宝剑震死,有的被剪刀剪死,还有被毒死的,总之各种悲惨的死法齐了,这样的努力和这样的悲惨,才能被封到大小不等的各类神仙,反观我们王老爷子,为了看电视被车撞死,却成了一方河伯,这样的因缘际会确实是比较难得。
本人少年时期,酷爱古诗词,自己也学着写打油诗,胡不归这个名字源自我自己写的一句歪诗“鼓锦瑟兮挥清泪,思佳人兮胡不归”,虽然兮来兮去,但是文意浅显易懂,表达了年少爱装逼的我对某个女子的思念,恩,结果这么些年来那个女子也不知道我当年呼唤她归来,而“胡不归”这个名字到成了鬼话的朋友们呼唤我归来的口号,人生的吊诡一至如斯,这让我想到克尔凯括尔的一句话“一个人老人,你才能理解他年轻时候真正的梦想,有一个富豪年轻时不遗余力的资助一家精神病院,到了年纪大了,自己精神错乱住了进去。”好的,废话少说,继续我们的故事。
恩,好了回顾完王老爷子从人变成神的悲壮历史,该说说我的采访经历了。首先声明我的这次采访并没有什么灵异的经历,只是有一些细节上的事情让我有些想不通,而且我是先采访后听说王老爷成神的故事的,所以这些细节采访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后来听说了故事后,联系起来想一想,确实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值得说一说,这样这个故事才完整。
当我们到二王兄弟的村子了解情况时,出面接待我们的不是二王兄弟。一个是村子里的种田大户,包了好多地,种一种可以用来做糖的植物,其实和二王也有关系,因为据说附近的一家糖厂就有王家兄弟的股份。第二个更了不得了,就是曾经以白天目击河猴子而名动全村的那个女人,现在她现在在王大旗下的建筑公司工作,她还是个副总,据说极得王家兄弟的信任。(后来二王请我们吃饭,我发现她简直能做王家兄弟半个主)
这两位村民代表显然事先得知了我们来是要为他们说话的,对我们客气非凡,一味的诉苦,说粉尘如何如何大,村民如何如何不堪忍受,谁谁谁都是一天到晚咳嗽不止等等等等。根据我事先的实地勘察,我知道他们多少是言过其实了,也不说破,只问现在村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怎么解决。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无非是要点补偿了事,而我的任务是尽量能让他们多得到点补偿,(恩,在这种法律法规很难界定,甚至不大涉及到得地带,媒体有时候确实是有一些能量的)谁知道这二位说补偿不需要,关键要解决村民的问题,我问怎么解决,他们又支支吾吾说欲言又止。我一再追问,甚至表示和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他们才表露的真实的意思。
那女子说听说工业园有规划要扩大,如果能往西扩的话,那能把他们村在包进去,那么村民们就是吃点粉尘也认了,但是现在听说是要往东括,没有他们村什么事了。
我懂她的意思,无非是一点污染补偿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如果村子能变成工业园的一部分,那么不但家家能拿到不少的补偿啊征地费啊等等,子女还能优先到工业园的工厂里打工,而且如果本地居民想办厂的话还有种种优惠,好处多得没法说,但是改一个县城的工业园的规划那得多大的能量啊,就算水均益白岩松柴静王志四大巨头一齐出马也未必能行,况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记者乎。
于是将村民的意思反映给宣传部的人,那主任一声长叹,随口骂了句当地的脏话,说工业园第一期的时候这个村子就在规划以内,后来没有搞成全是他们自己作怪,现在又来说这个话,真是太难缠了。我们从相关部门了解到,这个村千真万确一开始就在工业园的规划以类,却因为一个所有人看来都很无厘头的原因,规划成了泡影。
搞工业园这种事情对于本地人来讲自然是人人都有好处,只是好处大小的问题,一开始知道本村在规划工业园之内时,村干部和村民们都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但是村干部做不了主,得请示二王,二王点头这事才算敲定。二王说话如此管用,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头上有“神之子”的光环笼罩。(前文说了王老爷子是水神)二是当时他们在本县城的势力已经相当可观了,村里的人有一半在二王旗下打工,而且据说二王和本县的父母官以及本村在省城的杰出领导关系都相当到位。于是请示二王,他们的代言人就是河猴子的目击者那个女副总出来表示,这是好事,要支持,但是有个小小的条件,务必请领导体谅。不过这个条件一点都不小,非常之巨大。
条件是围绕王老爷子坟地的一圈土地不能动,必须保留,女副总还将开发办公室的人带到实地看,她将一片田埂上的土刮掉一点,让办公室的人看,土下埋着一排青砖,,副总说土下的青砖是围了一圈的,青砖圈内的地都不能动,非但不能动,而且工业园内办厂后,管道啊,电缆啊,都不能从这个范围内走,办公室内的人问,这范围多大啊,女副总手臂伸直用手指划了一个圈,恩,这一代是大片的田野,没有障碍物,你可以想象手臂伸直划个大圈有多大了,办公室的人一看傻眼了,这什么意思,耍我玩呢。女副总说绝无此意,反正这块地不能动,本村的风水全靠这块地护着,坏了这块地,本村也就别想安宁了。办公室的人一听,简直是乡野村妇,愚昧之极,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后来据说双方为这事反复交涉了几次,但是连排污管道都不让过这一条件太苛刻了,那片地刚好临近河边,不让
过管道,那么建好厂,修排污管道就得绕个大圈,这样的荒唐的工业园怎么吸引投资,于是最终谈崩了,其实这样的谈判通常都是开发区筹备单位强势一点,但是有了两位“神之子”罩着,自然形势逆转。其实我当时很奇怪,虽然那时候还没有见到二王,但是侧面的了解他们应该是很精明,而见过大世面的人,既然搞开发区能给每个人带来好处,好处最多的就是他们俩了,可以投资可以包工程,为什么要拒绝呢?直到最后采访结束,我和二王见过面,吃过饭,后来从别人那里了解一些情况,我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部分真相,问题就出在这个女副总身上。
据说这个女副总当年以“水猴子目击事件”名动全村,但是之后处境相当之尴尬,村民认为目击水猴子是不祥之兆,于是种种流言说她阴气重,克夫啊等等等等。家里人也责怪她看到就看到了,为什么要到处乱说。她那是相当委屈,不过没有多久,就以“八戒事件”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事情还得从王老爷子说起,王老爷子一生节约非凡,所有的积蓄都给两个儿子做生意了,但是据说王老爷子曾经打过八个金戒指,说是是要死后给孙子,孙女的,这个事情二王兄弟知道,王二的儿子据说还见过,王老爷子死后,存单啊现金啊都清清楚楚,丝毫不差,唯独翻遍了全家没有发现那八个戒指,当时二王兄弟还曾经下力气查过,到附近的镇上的金匠那去打听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来打过金戒指,得到肯定的答复,于是怀疑是被来帮忙操办婚事的村民偷了,但是这个打击范围太大,实在无法锁定嫌疑人,再加上家里也不缺钱,后来就不了了之。谁也没有想到,却因为水猴子目击女的一番话,八戒重出江湖。
某天此女子找到找到王大媳妇,说昨天王老爷子托梦给我了,王大媳妇听得心里直发毛,心说什么情况,前不久见到水猴子,今天又说老爷子托梦给你了,你这是想当土地婆啊。我家老爷子和我关系那
么好都没有托梦给我,怎么会托给你,一定是胡说。王大媳妇正要开口讽刺,女子说,他告诉我你们家那几个戒指在什么地方。王二媳妇眼睛直了,再哪再哪?女子说,你老爷子的老房子里的条柜子有个小拉扣,一拉就能拉下一个小暗格,戒指就在里面,王老爷子说他走得急,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们体气弱,托梦给你们怕害了你们。女子说完就走了,王大媳妇听得直发毛,半信半疑,于是约上王二媳妇一起去看,果不其然,八戒重出江湖了。于是媳妇们把此事告诉丈夫们,丈夫们特地请水猴子目击女吃饭,现金酬谢,该女子傲气得很,拒绝了酬谢,恩,这其实和拾金不昧的性质差不多。之后王老爷子似乎真的和此女子好上了,隔三差五的梦中相见,然后给儿子的事业发展提一些很土气,但是很有效的意见,自然都是由该女子转达。最灵的一次就是王大要争取一项市政工程,该女子转达王老爷子的意见说那块利凶煞,不要做。王大真的就放弃了,而后来此工程施工时事故频出,确实不安稳。从此王家兄弟对该女子信任有加,高薪聘请她为副总,某种程度上成了二王的代言人。而在二王的事业中她既不负责经济学的部分,也不负责工程学运输学的部分,她只负责神秘学的部分。
恩,写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和大家说一下,大家通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都是一本正经的采访,而实际采访过程中事前和事后的沟通则更加重要,很多情况下都是你随口问一句问出一大堆的线索来。上面的事就是二王请我们吃饭时,我随口说了一句,某总很精明强干啊,真是女强人了,善聊而有三分酒意王二于是生动地向我叙述了“八戒事件”和“凶地事件”。此过程中该女子也不打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幸好我随口说的不止这一句话,还说了一句,就因为这句话,让我稍稍的揭开了一点这个女子神秘的面纱。
在听完王二的叙述后,我敬了该女子一杯酒,说高人真是高人。喝完了我开了个玩笑,说哎呀做高人的丈夫一定压力很大啊,王二说是的,他丈夫现在常年在外地打工也放心她,就是因为知道她是高人,谁也不敢打她心思哈哈!(我撇了该女子一眼,心说,恩,她不是高人也没有人打她心思)原来是这样的,女子的丈夫以前是村子里著名的木器艺术家,一手家具打得四四方方,稳稳重重,很讨老人们的欢心,而他手艺则是继承自他的岳父,也就是女副总的父亲,女副总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一个木器艺术家,一手家具打得四四方方,稳稳重重,在那个年代风靡一时,恩,那个时代村子里80%的家具出自女副总父亲之手,好了,现在很多朋友都该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是的,很有可能王老爷子的条柜(按照当地人的描述,我猜想所谓的条规就是类似我们家乡的家长柜之类的东西,正对着大门,靠墙放着的)就是出自女副总的父亲之手,而以王老爷子的性格,节约如此,关照在条柜下做一个暗格毫不稀奇,而女副总的父亲一辈子打家具以四方稳重见长,这样别出心裁,暗藏机杼的家具,可能就做过这一样,所以过了近20年还能记得。当王家调查戒指失窃事件时,女副总的父亲就想到了这个暗格的存在,并告诉了女副总,于是才有了八戒重出江湖的传说。
不过这个推测并不完美,漏洞不少。
首先以王老爷子的精明,怎么会找本村的人做这样带暗格的家具呢,大家都知根知底,风险太大了。
其次如果女副总的父亲想到有这个暗格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王家人,而是告诉自己的女儿呢?为什么在失窃事情发生后很多天该女子才有托梦一说呢?
当然如果真的是木匠父亲告诉女儿的,那么联想起水猴子目击事件,那么这有可能是一起一连串的预谋事件,但是如果真有预谋,那么按照时间顺序,此女子怎么可能预测到石油勘探队要来,怎么可能预测到双方会矛盾,怎么可能预测到会有水猴子杀人事件,而只有这一连串的事件有序的发生,该女子成为水神王老爷子代言人的事情才能够顺理成章。
恩,再提出两种假设,一是该女子知道八戒的下落后,一直隐忍不发在等待一个机遇,天啦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心机之深让人匪夷所思。
第二种假设,我不说,不忍心说,那样把人想得太坏了,大家可以自己想一下,我提供一个细节:请注意,第一个提出水猴子杀人的正是这个女子的公公。
和二王吃完饭的第二天我就回台了,后来又去做了个后续,不痛不痒的将这个事情报道了一下,该村最终没有能成为工业园的一部分,而是靠厂近的几家得了补偿了事,后来把乱七八糟的事情通篇的想了一下,总觉得怪怪的,怪怪的。哎,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写得累,希望大家看得不累,这让我想到了高中时看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一部伟大的史诗,也让我真的认识到创作之艰难,恩,如果陈先生能在故事里那个村子生活上十年八年,专心创作的话,写出的作品想来也不会比《白鹿原》差太多。
好的,就在国庆前又听说了一个事情,今年该村再次被划进了工业园,但是由于征地补偿问题发生大纠纷,有一女英雄孤身一人在县政府门口示威,却莫名身死,差点引发大规模的群体事件,恩,细节我就不大能知道了,这个女英雄是谁,是那个女副总吗?或者这个事情和“神之子”二王兄弟“神之使者”女副总之间有什么联系?纠纷到底是由于补偿引起了,而是那青砖圈里的坟地引起的呢?这些我现在还不知道,由于该县城不在我的媒体势力范围内,也没有可靠的渠道可以了解,恩,如果哪天有机缘了解到了再来告诉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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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十 神像显灵佛像裂』
第十个故事:今天这个故事也是关于一~寺院的,并不是我的采访经历,转述者靠不靠谱我也不大好判断,但是故事本~十分有意思,而且也是和~神有关的,~照电视台节目~“打包成组”的铁律,所以决定提前说一说。有朋友~说了,你怎么老拿和尚庙开涮,是不是和尚抢你老婆了!我~严肃的告诉大家老胡一头飘逸的黑发颇有当年广告中张德培的风采,夫人一直赞赏有加,不顾老胡又穷又丑委~~嫁,据此~论,没有哪个和尚能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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