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边防2年了，现在尤为想念那里的山水，因为那里很多地方是自己和战友们用双脚丈量过的。年初，和几个老战友一起小聚，杯盏中，聊起了巡逻，大家都犹记得每次的巡逻，总是在林荫斑驳的边防线上，陪着我们的是：阳光，山路，大树，泥泞，沼泽，鸟叫……。同时，对那几件事情还记忆犹深。

香桂

（一）借宿

那年秋天，受命参加全线巡逻，根据计划，要去10天左右。由于驻地在3800多米的山上，巡逻的沿线也多是高寒山地，通讯生活保障困难，凡事得靠巡逻队自己保障，可以说那次任务非常艰巨。出发后，一路跋涉，大家并未被天候条件、险峻地理条件征服，却被沿途风景折服：高山、深涧、古树、巨石。

巡逻第四天，按计划到达界碑位置，勘验维护后，已是下午4点。队长安排大家就地休息后，叫上我，和我一起去附近村寨，找地方落脚过夜。

所谓村寨，是没有街道、商店的概念的，就是较为平坦的地点搭了简单的吊脚竹楼，随便用竹杆围着，便是院子。烟没了，找点儿买，我们基本上走了3公里才发现一个小竹棚，里面放着简单的木格子，里面有烟什么的，有个黑瘦老头看到我们，就询问我们要买什么。买了一包烟，和大爷攀谈起来，得知这个村寨叫那徐村，是汉族人村寨，但是生活习惯是傣汉结合的。问到哪有地方借宿，大爷告诉我们，这里的人家一般都不给外人在家借宿。我说我们是当兵的，是好人，他打量了下，以为我们是外国兵，那叫一个笑话，邻国的说这么溜的汉话？他叫我们别走，去找村长，说有军人来寨子。

一会，村长来了，介绍情况后，村长很高兴，招呼我们去他家，我们当然不好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说只是想借宿一宿。村长知情后，安排我们住在他大儿子家一个偏左的木楼，一个典型的傣式小楼。小楼外，是个很大的院子，打扫的很干净，种了很多树，还立了根3米来高的黄色柱子在院子中央点位置，上面挂着各色彩带，由于怕打扰他们，没有多问。

在吊锅里煮了饭，吃完后，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二）迷香

告别当天最后一丝天光，夜晚如约而至。清点物质后，百无聊赖，和战友一起围着炉火打双扣，手气特臭，输了，喝了几大杯白酒，不过也不赖，暖暖身子，实在是冷。在高寒傣寨里，上厕所是个问题，主要是傣族人爱干净，厕所建在离主居室很远，虽然是个高山傣寨，这个习惯还是没改变，喝多了，拉一战友，一起上厕所，主要是那个地方实在是大，互相好照应，而且这里不通电。出了院门，抬头见头顶满天星，清澈可人，完全可以这么形容那里的夜空，很是宁静，漂亮。拿着电筒，边走边聊天，方便后，两人依旧慢慢散步返回——这会有大把时间，至少不用急着赶路。

快到院子的时候，阵阵花香飘来，几天来的劳累陡然消失，循着花香，慢慢走着，原来院子外面不远处的小坡上，种着一棵大桂花树——很大，大有直入天际的气势，枝干**，上面挂着各式的彩带，随晚风飘扬。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只想往上去，往桂花树方向走，只想寻着香味去，仿佛香味是根丝带，绕着我飞舞，自己跟着丝带漫步，整个人有踏空漂游的感觉，周围一切都觉得不在乎了，后来核实，我的战友当时和我一个感受。

“啪”、“啪”两声——一巴掌拍在我脸上，一巴掌拍在战友脸上——疼！

“谁啊！”我们同时大声嚷到。定神一看，是村子的大儿子，他后面还跟着一条黑狗。“对不起，快跟我走，回屋给你们解释”。

我们跟着他跑步回到院子，被打还跟人走，真是！进门，队长见我们慌忙的和老乡一起进来，忙起身询问发生什么事情。村子儿子忙解释，说刚才我们两个被迷住了，情急之下，冒犯了我们。

“被迷住？怎么说呢？快解释！”我心里大喊到。

我们坐定后，村子儿子赶忙告诉我们：当地有个说法——桂花盛开的月份里，月亮圆的时候，周遭的鬼魅都要出来游荡，集中在桂花树下，若有人经过，都会被桂花香味吸引，被迷住，然后自觉的在树下端坐，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安详死在树下。他们寨子的人这几天晚上都不出去，最多在自家院子短时逗留，因为老人们讲的，大伙都得照做。刚才他带着黑狗阿当去村长家回来，看到我们两个往树方向走，而且像被迷住的样子，阿当还追上我们狂叫，我们全然不理会。他只有出此下策——分别送我们两人一个大嘴巴。

原来如此，但是心里还是觉得他故意找茬打我们，心里那个恨啊！他可能知道这虚无的理由很难信服，连忙说叫我们等他一下。他带着笨黑狗跑出去，四处张望。难道他能看见鬼魅——骗子！绝对借故打人后想跑，还装神秘。不要以为我们的纪律规定的，不能和民族群众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队长看到我们这样，想笑又碍于面子，就说大家继续休息，明天还赶路之类的话语。其他战友也包着嘴巴没笑出来。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他回来了，还是带着笨黑狗。他给我们每人一根红绳子，说是请来的，是村寨拜神会上摆设的金柱上的，意思大概是很珍贵，叫我们今天晚上最好别出门，别往桂树方向去，特别是刚才我们去的那棵大桂树，说那是神树。

一根红绳保佑万事？还是不很相信，被打的我们两个眼睛里是暗暗的怒火，队长见状，担心我们之间发生不愉快，忙抓住我的手，说道：“你负责点下名，我送老乡回去了!”

我会意，个人服从大局，按照要求去办了。队长送村长儿子出了院子，村长儿子叫他也快点回屋，别在外面太久。

第二天，我们离开村寨，继续往下一个点行径，村长还专门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我们，其实，看着那个份上，可能是真实的存在吧，也没计较。

可我到现在，还是依稀记得——漫天繁星，宁静的傣家村寨，高高山坡上，一棵大桂花树，香气四溢，树枝上各色丝带随风飘摆。

鬼栖桂花的传闻，亲自感受了，鬼魅倒是没见着，却尤记得那股花香，入心入肺，当然，还有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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