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他呆呆地捧着一本书，口中机械地吟读，然而，心中却是无记忆的。

　　他的目光渐渐开始游移，最后，不由地转到了夜来香上。

　　他放下书，走到那花的面前，说道，“花儿啊，科考渐近，浅浅姑娘讲，若科风严正，我定会中举人。然，即便是我中了举人，裳妹她心志渐渐远去，又有何意义呢？今日里，她竟对我说出鄙弃的话来，纵然我知，她心无城府，口无遮拦，但这样的话讲出，仍是伤了我心啊。我昔日的那个裳妹，如今将不再复了么？”

　　他讲着，恍然之中，见花影里隐隐现出一个浅黄的身影，身影渐晰亦渐大，再看，竟是浅浅。

　　那浅浅立于叶丛之中，微微对着他笑，点点小花做了她的点缀。

　　“浅浅。”他惊讶地叫出。

　　“公子。”浅浅似从叶丛中飘出，怀中，抱一琵琶，缓缓地走近他。

　　飞云以为自己又进了梦中，便恢复了神色。“又见浅浅小姐，小生的烦恼顿又失了。”

　　浅浅微笑道，“公子，浅浅今日为你弹奏琵琶。”

　　“听小姐弹奏琵琶固然好，只是，这夜深时分，小生恐扰了邻人。”

　　“公子，莫怕。”说完，绕室中转一圆圈，黄衣飞舞的瞬间，发出无数光彩，光彩立刻变作透明墙壁，严严地沿着房间筑起。他们，便似是进了一个玻璃屋。

　　然而，这一切，飞云是看不到的，他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窘笑地说，“小生都忘了，这里在梦里。”

　　浅浅附和，“是在梦里，故而，是扰不到他人的。”然后坐了下来，抚着琵琶，“公子，浅浅为你奏一曲《高山流水》。”

　　飞云也随她坐下，“小生，洗耳恭听。”

　　浅浅便弹起，乐音缓缓地诉说着伯牙与子期地故事。飞云听得如痴如醉，伴着夜来香的香味，他近乎醉去。

　　而浅浅，亦陶醉在故事里，时而抬眸看他，时而舒眉、蹙眉。

　　一曲终了，他喃喃说道，“裳妹不肯唱曲与我，只有浅浅，她，知道我的心事。”

　　“公子。”浅浅轻唤失神的飞云，“是浅浅弹的不好么？”

　　“不，不。小姐弹得极好。小生三生有幸才得以听到。”

　　“公子过奖了。不知公子可愿听浅浅唱曲。”

　　“小生求之不得，愿闻小姐芳音。”

　　浅浅重弹起，轻启朱唇，唱道：

　　“几重福地几重天

　　今生才得缘里见

　　山山水水不艰难

　　等待消人残

　　若非是三生石上刻

　　缘何今生偏与你相见

　　若非是前世盟誓里定

　　缘何今生独把你等待

　　说什么路迢迢水远远

　　说什么山又高峰又险

　　只因那

　　情爱善义在心间

　　才使得

　　那一路上风景美无边

　　说什么路迢迢水远远

　　说什么山又高峰又险

　　只因那

　　情爱善义在心间

　　才使得

　　那一路上风景美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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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字一句，都是浅浅的心声。飞云只觉他听着，感受到了浅浅所投的热情，却不知，那句句词词，都是跟他有关系。

　　琵琶声止，歌曲停。

　　飞云似从仙境返回人间来，说道，“浅浅小姐唱得极好听。但不知，这是谁人所写。”

　　“此曲，世上唯此一回。独一无二，非人写，非人唱。”

　　“‘非人写，非人唱’，但为何小姐却唱得。”

　　“此曲讲的乃因因果果，这个，公子日后便知道。”

　　“小姐讲的，小生，有些不懂。”

　　“会懂的，会懂的。”浅浅叹息道。

　　“也罢，小姐为我唱曲，但不知，小生为你做些什么才是。”

　　“说故事，说聊斋先生的故事，那些鬼狐精怪的故事。”

　　“好。小生也同小姐一样，有此爱好。”

　　“不知今日公子说何故事于浅浅？”

　　“辛十四娘。那个为救自己夫君，折寿而殁的女子。”他的神情，凄凄。

　　“公子，是否有所隐指？”

　　“浅浅小姐不愧为小生知已，既然心中已明了，听故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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