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样的秋日,温暖的阳光,凉爽的空气,一切都恰到好处。上午十点多钟的光景,行人不算稀少,但没有人头攒动的喧嚣和浮躁。在南京西路上走了一会,米安决定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享受一下这久违的恬然宁静的感觉。米安环顾了一下四周。她面前是中信泰福广场,左边不远处是恒隆广场,右面不远处则是梅陇镇广场。据说这里是上海的“金三角”。这三个广场兼有高档写字楼和商场的功能。三个广场里外都装修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它们下面的裙楼里,散布着一间间独立的门面房,里边不乏世界顶级品牌的服饰和其它商品。
还是在几年前,刚来上海定居的第二天,米安曾经到这里来逛了一下。当时她在恒隆广场一楼看上了一个皮包。那时的米安,刚从外省的一个省城出来,自认为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米安没看标牌便对卖包的女孩子急切地说道:“我想要这个包,除了样品,还有新的吗?”她一直这样,看到喜欢的东西,老是想马上就把它据为己有。卖包的女孩子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米安。她翘着兰花指,努起涂抹得红如残阳的双唇,在指甲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米安刚进门时,就看到这女孩子歪着漂亮的小脸蛋,在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自己紫光闪闪的指甲。她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真是十里洋场,连卖皮包的女孩子居然都漂亮成这个样子。
看到米安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女孩子终于开了金口:“小姐,这种款式的皮包就这一个了。这种包,我们老板每次进货一般只会进二个。那一个昨天刚被刘晓庆买走了,这个是今天早上才拿出来的。它本来就是新的呀。”米安在心里偷笑了一下。一次进货居然只进两个,看来这种皮包差不多算是无人问津了。刘晓庆竟然也看上了这种皮包,真没想到自己和她的眼光居然一样。米安认为自己和刘晓庆的处世哲学是完全不搭界的。
“如果小姐诚心想要的话,我们老板说了,可以打九五折。因为这是个新品牌,老板说,算是对捧场的顾客酬谢一下吧。你知道吗,我们的包从来都不打折的。”女孩子嗲声嗲气地说完,走到一面落地大镜子前,把挑染得黄褐相间参差不齐的头发揉来揉去,好像在寻找一种最喜欢的发型。米安爽快地说:“那好吧,九五折就九五折吧,这皮包我要了。打完折多少钱呢?”女孩子懒洋洋的神态和语调里有一种可爱的韵味。看到她如此自恋,时时都在关注自己的发肤,米安觉得她有几分可笑。
女孩子转过身来,眼中一下子充满了欢喜又惊讶的表情,她马上换上了一副谦恭而讨好的笑容:“好的,小姐,我马上给你把皮包重新包装一下。是这样的,这包打折后的价钱是一万五千元,你要发票吗?”米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严重的幻听:“多少钱?”那是米安远离家乡来到上海定居的第二天。那件事应当算是米安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最为尴尬的一件事了。卖包女孩子鲜红欲滴的双唇一张一合,非常清晰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眼:“打完折后一万五千元,小姐。”米安差点要晕了过去。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皮包会卖到这个价钱。虽说它看上去比普通的皮包确实要选料精良,做工上乘,可是它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也就只是一张皮子而已。它既没有镶金也没有嵌银,真不明白从何而来这种价格。米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不知所措。
那天正好米安的丈夫赵明到恒隆广场旁边的波特曼大酒店谈生意,这时他谈完了事过来找她,才算把米安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米安把赵明拉到一边,小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赵明拍拍米安的脑袋,哈哈大笑了起来。赵明转过头嘻皮笑脸地对卖皮包的女孩子说:“对不起,小姐,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老婆昨天才刚来上海。她不知道这里卖的都是世界名牌。这个皮包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一点。我们今天就暂时不买了。”
赵明转过身装腔作势地对米安大声嚷嚷着道:“老婆,如果你真心想要的话,我信用卡上倒是不缺这些钱。你说吧,是为了你的虚荣心咬着牙买下来呢,还是怎么样?”米安不喜欢赵明这种虚伪的样子,她颇为不悦地说:“开什么玩笑,一万五,都够乐乐上学的赞助费了,我们逞什么强呀?”卖皮包的女孩子在顷刻之间收起了满脸媚笑,眼底飘扬出明显的鄙夷之色。米安连忙挎起赵明的胳膊,灰溜溜地离开了恒隆广场。从那以后,虽然多次经过这一带,米安从来都没有逗留过。她是个虚荣心非常强的女人。米安一直认为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释怀这件事了。
也许是鬼使神差,今天心情特别恶劣,米安偏偏信步走到了这里。叫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心情竟然会在微风的吹拂下,在满目婆娑的梧桐树影中,在对往事难堪的回忆里,渐渐摆脱了刚从家里跑出来时的极度灰暗。这可能就叫以毒攻毒吧,米安在心里自嘲了一下。米安走到了波特曼大酒店的门前,她在白色的铸铁长椅上坐了下来。从头顶的树叶间向上望去,碧蓝的天空上,飘浮着成群结队的雪白的云彩。这几年上海治理城市环境确实卓有成效,竟然可以在闹市的街头,抬头就能望见蓝天白云了。因为成功申办了2010年“世博会”,上海好多地段都在改建道路。有些地段到处都是建筑垃圾,脏乱至极。但在南京西路这样的中心城区,基本上还是洁净如洗的。
米安注意到从身边匆匆走过的行人中,有许多各种肤色的外籍人士。五星级的波特曼大酒店享誉国内外,三大高档广场密集地分布其间,有许多老外都喜欢在这一带购物或休闲。两个年轻的男女老外在米安面前的空地上站了下来。他们看上去大约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两个人把头凑到一起,一边在翻看一本书,一边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米安看到书的封面上印着“走遍中国”几个中文字,估计他们在找什么地方吧。大约是找到了要找的地方,两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会意地相视一笑,几乎同时向对方探过头去,在对方的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米安看到他们碧蓝的眼睛里盛满了柔情蜜意。她的眼睛一下子**了。米安在心里问着自己:我也有过这样年轻的时光吗?那种四目相对,万千宠爱的日子似乎离自己太遥远了。它遥远得使米安怀疑是否真有那样的时光存在过。难道痛苦就像是一坛浓墨,它可以把人的记忆涂抹得一团漆黑?过去那些幸福的回忆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完全给覆盖掉了。那些青春年少的欢歌笑语,那些相亲相爱的美好时光,真地全都烟消云散,从此无影无踪了吗?究竟是时光磨损了记忆,还是记忆篡改了时光呢?
米安站起身又茫然地向前走去。走了不远,她看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一排竹木做的小房子。看上去,那些竹木房子古朴可爱,似乎蛮有趣的样子,它们是避风塘的路边门面。避风塘是一家经营港式点心的店铺。米安一直很喜欢它制作的各种各样的小吃。米安穿过马路,因为刚刚才过11点钟,路边的小房子里空无人影。米安推门进了店堂。
米安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回来坐下后,按照惯例,她先点了一壶菊花茶。又点了红烧凤爪、虾饺皇、濑尿虾和皮蛋瘦肉粥。在上海呆了几年,米安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到饭店吃饭。刚开始米安觉得略有些微地不自在。东西上来之后,米安马上就被可口的美味佳肴吸引住了,再也顾不了许多,喝了几口菊花茶,米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早上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米安是吃过早饭的,现在她又感到饿得有点招架不住了。米安总是这样,心情越不好,越能吃得下东西。
不知不觉间,东西就被米安风卷残云地吃进肚子里去了。她让服务生把碗盘收拾走,给菊花茶换了热水。米安想在避风塘坐一会,再去市拍卖协会拿材料。早上从家里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后,米安的脑子里一直是**。现在米安开始紧锣密鼓地思索起来。米安反复问自己接下去她该怎么办。米安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是好。米安来上海定居已经五年了。在几十年的人生长河中,五年只是一段小小的水流。不过这一小段水流,因其波涛汹涌,险象环生,却让米安真正体会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运势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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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难得』
五年前,米安的丈夫赵明碰到了一个机遇。当时赵明在外省一家外贸公司从事纺织品~出~业务。在这个行业他已经~了近十年了。一个与他们公司长期合作的国外客~看~了赵明。那个头脑~明专营纺织品~出~生意的意大利商人,对中国的外贸政策和市场有了~层了~之后,为了赚到最丰厚的中间利~,他决定在~海开一家贸易公司。他希望把组织货源的主动权拿到自己~~。他想让中国的外贸公司仅仅成为帮助他办理相关~出~~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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