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嫂继续说：“我和王得发同时惊醒，我们两人完全在同一时间做的同一个梦，而且梦里二弟那个血淋淋的样子也一模一样，肯定是他同时来找我俩。我和王得发一合计，多半是老二的尸体在医院出事了，他现在怨气太重，如果火化，一定会惹出事来的，我就叫他哥晚上去把他兄弟偷回来，那时尸体是放在城里的医院，他用一辆三轮车就顺利拉了回来，放在家里，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埋葬点，而且老二这个样子如果不做法事就下葬也不行，他下土也不会安分，说不定会怀怨闹出问题来，但他的事不便公开，所以找不到给他做法事的有道高师，联系过几个地下师傅，因为太恐怖了，都不敢来。他在这儿一放六年，平常都是由我学着给他上些香，念些经，要他不要把怨气囿集不放，慢慢的他的表情就不再那么痛苦和愤怒了，我们正想他的怨气怕是消得差不多了，准备安排哪天晚上送出去掩埋掉，就可以把事情了结，我们也好松口气，这六年我们可真不容易。但刚好前不久他的尸体就被来串门的亲戚发现，事情又被捅破了。”

　　我们听得毛骨悚然，若不是经历那么多事，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奇异的事情。陆芳问：“这么说卢嫂去照顾那个患病的女孩阿萍，是有原因的？”

　　卢嫂说：“是的，女孩在完全无意的情况下做了傻事，人也被吓疯了，我怕王得贵再去找她报仇，就主动去守着她，不瞒你们说，我们开始的一年里，多次梦见王得贵来找阿萍，阿萍每次都被惊醒，吓得哇哇哭，医院只道是她又发病了，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我把他劝回去的，幸好他还听我的话。所以我只能天天夜里守着阿萍，只有白天能回家一小会，家里基本撂荒了。”

　　这件事如此离奇，我说：“这么说来，那个来走亲戚的人反而破坏了一件就要了结的事情？”

　　刘小伟接过话说：“事情看来没那么轻易了结，虽然卢嫂一时阻止了王得贵对阿萍下手，但并不等于“它”就甘心放弃。你们为什么对我一再提起的刚刚发生的命案不感兴趣？”

　　我不耐烦地说：“难道事情还不够多吗？我们为什么要感兴趣？”

　　刘小伟说：“那个命案的死者就是阿萍。”

　　“阿萍——？！”陆芳一声尖叫，咖啡屋的许多人都转过来看我们。

　　等人们重新回复原状不再注意我们，刘小伟轻轻说明案情，他们接到报案，匆忙中断对卢嫂的问话赶到现场，阿萍是从住院部的七楼摔下来的，头朝下扑俯在地上。法医刘小伟随队到达后，与侦察人员翻过尸体查看，只见阿萍前身磕在一块凸起的水泥花坛上，上身摔得血肉模糊。警方的初步勘察结果，由于病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自杀或无意中自行失误造成意外死亡的可能性更大，但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刘小伟讲完案情，仍继续用梦呓一样的声音说：“当时除了我谁也没注意到一点，阿萍的上身虽然摔得血肉模糊，我还是注意到她左侧胸前少了一大块肉，是被外力刻意撕掉的，我也没跟谁说过。”

　　我们已麻木的脑袋**，只听见卢嫂喃喃自语：“是他，我知道是他干的。”

　　刘小伟嘟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以牙还牙’。等这事了结后我就申请调动工作，上面不给调就步师傅后尘辞职，但愿我履行职责时没有得罪‘它’。”

　　我们四人分手时已差不多十点，卢嫂强打精神，安慰我们，说明天“他”就要火化，明天事情就可以过去了，不用怕。我心里有疙瘩，问她说：“你们先不是担心烧出问题吗？现在为什么又支持火化，不担心出事了？”

　　卢嫂说：“我想好了，不管是好是坏，事情总要有个结果。今夜我会在家整夜为二弟守灵牌，希望能稳住他，让他安然上路。”

　　我和陆芳忽然想起来，说：“明天午后有一个高僧要进城来，到那时请他做场法事，我们今天一早就是去找他的。”

　　卢嫂向我们问清情况，说：“那太好了，那位高僧的大名我也听说过，他能来就不会有事了，看来过了今夜就好，不过今夜我们都小心点，阿萍出事绝不是偶然的，“它”弊了六年，真的忍不住了。”

　　刘嫂的叮嘱让我们心头沉甸甸的。我和陆芳重新回到市二院，来到陆芳家的住宿楼楼梯口，按说我应在这里与陆芳分别，去另一幢楼陪伍雪兰。但今夜让陆芳一个人面对恐惧却实在于心不忍。我们在幽暗的楼梯口目光对视，陆芳的眼光充满了依恋。我说：“今晚你怕不怕？”陆芳不说话，只是默然点点头。我叹一口气，说：“那我去你那里还坐一会儿。”

　　我们重新进入陆芳的家。今晚将是一个微妙的长夜，今夜不仅将迎来鬼门关初开，而且我们四周还窥视着一个怨结不散、修炼了六年的恶灵。待明天尸体火化，特别是高僧一到，自然一切会了结。但今晚怎么办？这最后一晚怎么渡过？兰兰的宿舍就在旁边一幢楼，我不知该去陪兰兰，让陆芳一个人面对，还是留下来陪陆芳渡过漫漫长夜。

　　我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有家人打来催问我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去？也有伍雪兰打来叫我去陪她。每次接手机陆芳都睁着大眼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嘴上不说，眼神一百个不愿我离去。我不忍心，终于编各种借口一一告诉家人和爱人不能回去了。说完这些，我感到对兰兰的一阵愧疚，而那张全家福照片上陆芳老公的眼光似乎也在审视地看着我。

　　我合上手机，陆芳感激地拉着我的手，一双美目**夺魄，此刻，她已不再是那个处处维护关心我们的芳姐，而变回一个无依无助的女人。其实算起来，陆芳只比我大二岁，在她精明强干的另一面，仍有着很女人的一面。

　　今夜真的很微妙。

　　我们四手相握，默然相坐，电视在孤独地播放着，没有谁用心看它。我俩手心都渗出了汗液，混在了一起。

　　不知坐了多久，远处火车站的钟楼隐隐传来报时声：“当——当——当……”，绵延而悠长，我们都不约而同在心理默数着：“一下、二下、三下……”

　　“六下、七下、八下……”

　　“十下、十一下、十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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