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横塘应是苏州的郊区了，这儿远离城市，风景秀丽，除了上方山外，还有石湖，里面长满了碧绿色的菏叶，我后来才知道这曾是范成大隐居的地方，他有许多作品专门画这儿，也是干隆六次下江南必到的地方。我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转了半天，后来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那租了间房子，两百块一个月，付三押一，房子后面几米处是一大片苍翠的竹林。签了合同后我手里就几百块钱了，钱去得真快，又出去买了被子、垫子、水壶和一些生活用品，把包里的东西收拾了下，冲了个凉水澡，躺在**却睡不着，外面的竹子高大**，灰色的影子映在窗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有只大蜘蛛咬着根亮晶晶的细线，晃晃悠悠的从窗棂垂下来，垂到窗子中央的时候不动了。我无聊地想，它是在寻找织网的地方吧？那绵绵不绝的细线是从嘴里还是从**里吐出来的？我爬起来发信息给冰清玉洁，问她在哪儿，煤气关好了吗，何时来看我？她没回。她肯定不打算再见了。我等了会，接着问她家里煤气泄露有没有死人，死了爹死了妈还是全家都死光了？她回了句，你无聊不无聊？

这个感情骗子！我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一刻不停地开骂，把所有的恶毒的话都想到了，直到按键的手指酸痛难忍。你这个丑女人不得好死，早晚被雷劈，你看你那一脸的老皮，有五十了吧？你却给我说二十二岁！还是**！含苞欲放！你男人是不是天阉？满足不了你？你是不是性压抑，才会这幺耍我？而且一耍就是两年？两年啊。你去找胡萝卜、找黄瓜、找茄子、找可乐瓶、找震动棒，找我干吗？骂到这儿我会心一笑，感到自己太有才了。但竹子的沙沙声更响了，一阵恐慌像风一样袭来，我已经无所事事半年，跑到这鬼地方是暂时安顿下来了，可怎幺安排剩下的生活？来这儿的唯一目的是找冰清玉洁，现在这事摆明是黄了，我来之前想了好几种可能会遭受到的挫折，比如两人睡一觉发现网络感情太脆弱太虚幻了于是各奔东西，比如虽然和冰清玉洁两情相悦可她父母瞧不起外地人不同意，惟独没有料到会有蛋炒饭这一出。手里这点钱即使每天只啃馒头也用不了多久，我没脸再跟家要了，而且我爸有言在先，以后不会再给我一分钱。隔壁有人在吹笛子，音符断断续续的，我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疲惫不堪，好象还在火车上，咣当咣当轮子和铁轨摩擦的声音，听了让人绝望。醒来已是黄昏，我出去买饭，隔壁房门大开着，我经过时特意瞄了一眼，一个瘦小的男人赤着上身坐在**一边抽烟一边看书，他恰好抬头，我们眼光撞了下，彼此笑了笑。等回来时他又在吹笛子，脸朝着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这次吹得是《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可真够有闲情的。我吃第二个包子的时候他进来了。

你是哪个系的？

我不是学生，我刚来苏州。

哦，在附近上班？

也不是。我不知道该怎幺说，你呢？

我是政治系的，在这边考研究生。

考这个学校的？

不，北京电影学院。

当演员？

你看我这样子像幺？

这看不出来

导演系，我想做导演。他笑了。

你笛子吹得蛮好。

就玩玩，这破地方老下雨，我看不进书。他挠着头抱怨。

我没说话，想看书跟下雨有什幺关系？

今年估计又没戏，我根本就没怎幺复习。

到考试还有几个月呢，再说考不上也没什幺。

我知道，可又能去干什幺？我都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

那肯定能考上。我试着安慰他。

唉，大不了我去清园当和尚。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这幺一句，愁眉苦脸地走了。

这房间墙很薄，根本不隔音，夜里我听到有女人进了隔壁，然后是说笑声，喝水声，那瘦小的男人打翻了什幺东西，女人娇嗔了句你小心点儿，接着是拉衣服拉链的嘶嘶声，亲吻的吧唧吧唧声，衣服掉在地上的声音，我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的声音，因为紧接着就是大呼小叫，女人的**一声比一声紧急，开始还像是努力压抑着，像嘴里塞了毛巾，很快就叫得淋漓尽致了，床咯吱咯吱地响，一下子一下子地撞着墙。我顺着他们的节奏**，心里恨恨不平，活该你考不上，然后疲惫不堪地进入梦乡。

三天后我们完全混熟了，他经常拎两瓶三得利啤酒跑到我房间，也没有杯子，两个人吃着馒头咸菜，对着瓶子干喝，喝完就把瓶子堆到墙角，他说五个空瓶子可以换一瓶啤酒。他叫夏继文，内蒙古人，比我大五岁。他去年就从这所学校毕业了，但回家没多久又跑过来，也没找工作，就在附近租了间房子忙他所谓的考研，圆他的电影导演梦。他说他经常会领各种各样的女人过来，“这学校在郊区，女生是男生的两倍！都小姑居处本无郎，只要你胆大心黑，几天就能混个女朋友！”我注意到他说话老爱引诗，他问我来苏州干吗，我喝得有点头晕，顾不得遮掩，于是一腔悲愤地把和冰清玉洁的事告诉他，他听了两眼放光，乐得什幺似的，连连拍着大腿：“我操！我操！我操！”

网恋的事说出来后，夏继文开始叫我情圣，情圣长情圣短，每叫一次他就咧着大嘴笑半天，好象是什幺天大笑话似的。我开始听着很反感，习惯了就无所谓了，情圣就情圣吧。夏继文掰着手指头分析说我太幼稚纯情了，网恋这幺浅薄的事都干得出来，女人都是大骗子，以后和她们相处，不见兔子不撒鹰，人没见着你就巴巴地跑来了，赴巫山之会，想日人家，不典型的傻逼幺？好在损失不大，就当买个教训吧。他还说他知道一更倒霉的，从黑龙江跑到上海见女网友，宾馆都开了，不过迷迷糊糊睡着没干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泡在浴缸里，腹部还绑着冰袋，旁边是一纸条：勿动，请速拨120。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肾被人割走了。原来那女的是器官贩子，给他饮料里下了**。我听了头皮发麻，相对这丢了肾的兄弟来说，我的确算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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