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萍下了夜班没有去睡觉而是直接去了早市,她要回家一趟,儿子放假了正好做她的帮手,宋奎不在家,老爷子老太太心疼孙子,再忙也不会指使孩子干活,那怎么行,重的舍不得让他干,轻的总得让他帮着干才行。乡下孩子惯吃惯喝可不能惯他懒,不然这辈子怎么活。至于粥铺这边,只好多辛苦凤珍。
杨丽萍昨晚就先和凤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凤珍哪里有不同意的理由。于是杨丽萍就在今早临下班时和玉凤请假。玉凤听说她已经和凤珍说好也就同意了,最后又嘱咐一定安排好,因为粥铺一到节假日就忙。
早市就在粥铺北面的德胜路,与粥铺隔着一条大街。早晨六点,早市上已经是人声鼎沸,卖鱼的,卖肉的,卖菜的,卖果的,卖熟食的,卖面食的,就连卖日用百货的都不放过这一经商黄金时段,商贩们肆无忌惮地高声叫卖,讨价还价的说话声,水灵灵的菜蔬和水果仿佛也比夜市的新鲜好多。
杨丽萍喜欢这种繁华热闹的场景。由于已经来粥铺好几年了,她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每一次来到这里,她都要从这头一直走到市场的那一头。虽说舍不得花钱买吃的,过过眼瘾总可以吧。眼不见嘴不馋,对于杨丽萍来说眼见了也不馋,对于嘴巴和兜里的钱,她更爱惜后者。可是用的总得买吧,于是,逛了一大早也就是买点洗头水肥皂洗衣粉之类的。可是今天杨丽萍买的可不是这些东西,尽是好吃的,有儿子爱吃的炸鸡翅,公公爱喝的高粱酒,婆婆喜欢吃的绿豆羹。
杨丽萍提着大包小裹没有再回粥铺而是直接去了客运站。由于在城市里不过就是谋生,最终还得需要回家,回到乡下,所以,杨丽萍对客车的发车时间是敏感的,绝不会错过她想坐的那班车。
好久没有回家了,这一阵子宋奎的事情弄得她几乎连儿子都被忽略了,公公婆婆就更别说了。她不想让家里人看出她的憔悴和忧愁,临出门是居然还化了一层淡妆。因为她的白净和细腻的皮肤,使她看上去一下比平时漂亮了许多。如果说在城里她还是有些泥土气息的乡下人,那么她回到乡下就是很洋气的娇娘们了。
以前她是不怎么觉得这里有什么可留恋的,可是现在,尤其是汽车一进村的一刹那,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袭上心头,竟使她热泪盈眶了。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就是黑夜里骑自行车,绝对不会压在石块上或是掉进土坑里。听说这里就要修水泥路了,到了那时,这里会更美。对于修路所带来的好处,怎么能是一家一户缴纳几个钱的问题呢?
儿子和婆婆都在车站接她呢,这让她的心里感到暖暖的。儿子乐颠颠地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裹,婆婆笑着埋怨她尽花些冤枉钱。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杨丽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婆婆并没有冷落她,她自然也不该因为宋奎而给婆婆脸子看。儿大不由爷,这事就两口子能管,别人如何管得了呢?路上遇到几个别家的老太太,婆婆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杨丽萍知道那不过是婆婆有意在老姐妹面前显摆自己的儿媳孝顺。这么想的时候,杨丽萍的心就疼了一下,于是也就大声笑着叫着大娘大婶的。
刚一到家,她一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她知道这是由于心里过于急切,反倒使这份亲切变得有些生疏。她问婆婆,水稻是不是收割完了,苞米现在能扒吗?看得出来,她是很关心家里的农事的。毕竟这里是她的家啊,宋奎做下了对不起她的事,可是两个人毕竟没有离婚。她让婆婆帮她找出靴子和镰刀,因为她已经知道还有两亩**稻没收割呢,并且那块地里因为地势低不那么干爽。
杨丽萍和儿子一起向自家的稻地走去,婆婆留在家里看家烧饭,公公早就去地里了。看看,爷爷奶奶就是惯孙子,自己不回来,儿子就在家里玩,十几岁了不知道去地里帮着爷爷割地。
苏芬
临下班时老周吩咐小林去帮苏芬回家取行李,关于拿行李的原因苏芬没有向母亲做什么解释,跟来的小林身上的工作服就可以说明苏芬是找到了管吃住的工作。弟弟三口人都没在家,母亲没有像往日那样边啊啊地讲着边比划,只是把苏芬的洗漱用具和日用品帮着她归拢好。小林扛着苏芬的行李先下楼了,苏芬走到门口回头看母亲时突然就一下扑过去抱住母亲失声哭了,母亲啊啊地大叫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母亲尚在,苏芬再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生养自己的地方如今她成了外人,寄人篱下都没资格了,爱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一切都给了她们却落得这个下场。找到这份工作之前,她曾想到自杀,可是,母亲怎么办,弟弟怎么抬头做人,想来想去,只有活着,等母亲百年之后自己陪母亲就是。
过了一会儿,苏芬平静下来,站直身子对母亲说,自己就在街对面的粥铺上班,那里的人很和气活计也不累,每天下午休息时都可以回来看她。
等她走到粥铺楼上的宿舍时,小林早已经把她的行李放在一张下铺上回厨房了。宿舍有点乱,但是苏芬一点都没在意,几个服务员叫着苏姨我们帮你,就七手八脚地把她的铺位给铺好了,还告诉她可以用任何一个暖瓶里的热水。苏芬的心里暖暖的,多久了,没有人这么跟她亲热地说话。原来小侄女就是这么乱蹦乱跳地在她身边转悠,这些天被她妈妈限制得说句话都费劲。唉,苏芬想到这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想这些干嘛。老妈子抱孩子——那是人家的。侄女怎么样?我天天伺候照顾她,她妈一声令下她不乖乖地跟着她妈走?自己猴儿自己耍吧,怎么也得等老太太走我才能死啊。她决定从现在起不再缴纳社保,她相信自己不会活到领退休金那天。
苏芬坐在床沿上胡想了一阵子脚也没洗就上床了。苏芬可不是不讲卫生的人。
苏芬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那个生她养她的家,她习惯了家里的一切,就连味道似乎都和这里有着明显的不同,可是,此时苏芬并未觉得这里比家更不好到哪里,反倒觉得这里也许更适合她。不是她变得十分现实,而是她失了生活下去的原动力,这个世界她不是多余的但是在家里她成了多余的,弟媳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弟媳现在就是苏家的至高无上的女皇。侄女小的时候需要她照顾,现在孩子上学了不用像小时候那么麻烦了,想到这里,苏芬觉着心抽搐了一下,她抹了一把泪水翻个身闭上了眼睛。也许是由于刚换了住处也许是第一天来这里工作时间长,反正就是睡不着。
苏芬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不是没人给她介绍男朋友,那时候父亲还在世,父亲也说过要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哪怕是身体有点残疾也无所谓。可是,苏芬不肯,一是自己就是残疾人,软骨病使她走起路来里倒外邪的,再找个残疾人,那日子怎么过;二是那时弟弟还小比她整整小十岁还不懂事,每天除了在外面疯跑就是疯跑,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她认为她应该在家帮妈妈做家务,因为这个时候的父亲已经卧床了也需要人照顾。就这样在送走了父亲弟弟也长大娶了妻的时候她就快四十岁了,一颗善良的封闭着心再没有想要打开过。
自从弟媳进门这个家就再没有往日的温馨安宁,记得他俩在婚礼上就打了起来,害得她和母亲忙不迭地向来参加婚礼的人道歉,因为客人们有一半见新郎新娘动手打仗就都扫兴地走了。婚后弟媳和弟弟口角打架是家常便饭,而弟媳每次都要跑回娘家,跑回娘家的后果就是弟媳的母亲两个姐姐弟弟一起找上门来,要么是弟弟低头认错答应上门去接老婆回来,要么是大吵大闹一顿后席卷而去,那样就更麻烦,去接弟媳的就不光是弟弟也许大姐或者二姐或者姐夫们也得去,有几次弟弟单位的领导还开车去接过她呢,总之,弟媳是越来越得意,弟弟在家里在单位是颜面尽失。苏芬知道弟弟在小侄女两岁的时候就开始和单位的那些放荡的女工友们勾勾搭搭的。不是苏芬为弟弟护短,苏芬知道弟媳早就开始信佛,并且以耽误她修行为由拒绝为弟弟尽妻子的义务。于是,两个人仗打的更加频繁,弟弟的出轨也更加肆无忌惮。由于她原来和弟弟一个单位,于是弟媳就直接问她,她拒绝回答是或者不是就成了弟媳欺负她的借口。
记得有一次半夜的时候她被弟媳的大声吵闹声惊醒,她根据听不见弟弟的声音断定弟弟又是酒醉归来在媳妇面前失礼了,所以就想起来去说说弟弟。还没等她把衣服穿好就传来弟媳更大声的吵骂。愿意干干你三姐去,你三姐不也长了吗?苏芬一下愣住了,继而听到一声闷响和弟媳的一声惨叫,她无力地躺倒在**用被子蒙住头就失声痛哭起来。那一夜弟媳自然是连夜回了娘家,零点的时候弟媳全家出动,这一次弟弟没有像以往那样或沉默或认错而是暴怒地把岳母一家臭骂一顿赶走了,而苏芬那一夜没有离开自己的床铺。过后,弟弟和弟媳去街道办理了离婚。弟媳一家人来搬东西时她在上班,中午午休回家看到家里已经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就连她和母亲用的东西也都被砸个稀巴烂,弟弟的房间除了一张硬板床再无第二样家什。苏芬知道一定是弟媳家的人干的,但不管怎样,日子终于可以平静地过了,如果用那些东西换来自家温馨四邻安宁也算值。
她敲开隔壁邻居家的门借来一把笤帚开始打扫一片狼藉的房间,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隔壁大娘递给她笤帚的时候说的那句:大家这回都消停消停吧。一个美貌的女子为什么处事那么差劲说话那么尖刻,最最糟糕的是一个工人家庭怎么会养一个那么好吃懒做的女儿。就在她打扫弟弟房间的时候发现有太多的垃圾,唉,就干净自己,除了那张脸那身皮居然哪都那么肮脏,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天天描眉打鬓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却不许丈夫碰,看来古人讲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也有不适用的时候。
平静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不到,弟媳就被二姐和二姐夫送回来了,苏芬惊异于二姐夫妻俩的糊涂与多事,后来她才知道弟媳的母亲天天去二姐夫的单位找二姐夫,求他帮着女儿和女婿复婚,二姐夫起初也是不为所动的,有时竟谎称出差了,可是,老太太特有耐性和判断力,干脆就坐在二姐夫单位的问口等着他下班。弟媳也是好话一大堆,什么想孩子想得不行,一定要尽母亲的责任,好好跟丈夫过日子等等,总之最后是把二姐夫妻俩感动了也磨叽烦了就去找弟弟,没想到弟弟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于是,弟媳就又一次回来了。从此,这个家就又变得混乱一片。弟弟他俩离婚时小侄女四毛岁,直到现在小侄女都上小学二年级了,弟媳就这样一生气就走,消气了或者没地方去了就又回来了。弟弟呢?天天喝的醉醺醺的不算,跟那些放荡的女人勾肩搭背打情骂俏,刚想要改过媳妇就又走了,于是一切照旧。
这回也许二人就能好好过了,因为弟媳总是说就是因为她在中间调唆弟弟和她干仗,这回没有我,你们就好好过吧。苏芬躺在那里想东想西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早晨有人推她她才醒来,慌忙起来简单地洗漱一下就离开宿舍下楼来到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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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芬』
都七点了,崔玉芬的咸菜还没出齐,急得玉凤不得不帮着她往明档~摆。将近七点一刻,老板从江边锻炼回来~咸菜总算都摆好了,~得自己~头大~不说,玉凤也跟着急出一~~。如果被老板发现这种情况,挨骂的自然是玉凤。崔玉芬终于站在明档里了,她在粥铺~过,知道拌咸菜的把咸菜出完就得站在明档~给客人~那些收费的炝拌菜。所以她站在明档里看~去还~从容的,老板走过来时还亲切地说了一~“三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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