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来信息的声音把张洁从梦里惊醒，她从枕边摸出手机看着，见是张力发来的信息就坐了起来，她看到张力对她说，洁，还睡呢？起来咱俩去江边走走，我有话跟你说。

张洁感到心里一阵慌乱，暖暖的有点不知所措。虽然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可是恋爱还是第一次。她把手在自己的心口处拍了拍满心欢喜地笑了笑，然后开始给张力回了一条信息，告诉她先去吧，自己马上就到。按了发送之后她就看着小小的荧屏，直到荧屏上出现发送成功，电话又传出信息送达的铃声她才放下电话。

她急急忙忙地洗漱，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她在心里想着一句话，可是怎么也说不好。其实它就是要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真的感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了。那天王波逗她现在比原来漂亮了就说了这句话，她当时还不承认呢，后来她在买小护士这个品牌的化妆品时突然觉得这句话很对，于是心里就更佩服王波，跟王波也走得更近了。

张洁来到江边时阳光还灿烂着，老远他就看见张力就靠着栏杆站着呢？眼睛朝着自己的方向看着，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看鼻子尖儿都冒汗了，我有耐性等。张力说完伸出自己的右手用食指在张洁的鼻子上轻轻那么一刮。

张洁站住脚微微一笑，缓缓地说怕你着急嘛。

在张力来粥铺之前人们坚信张洁的对象是个老大难问题，理由是张洁长得一般身材也不苗条，除了那一双清澈的明眸真的没有可取之处，其中有一个曾和张洁上夜班的服务生就说过这样的话，跟张洁一起上夜班还能整出啥故事咋地？言外之意就是说张洁不漂亮又不解风情。起初两个人悄悄地偷偷地，现在似乎不必了，因为盼盼的醋意和韩冰的冷嘲热讽使全店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没有不知道的了。

天要冷了。张洁说，我爸和我妈已经开始扒苞米了，你家的也是你爸和你妈他俩扒吗？

那可不，我在这里也回不去。反正就几亩地，也不多，还不够他俩干的呢。张力说。

前些年种地也不赚钱，这几年还凑合。张洁说。

种地不行，地少更不行，可是，家家就那么点地。张力说，说点高兴的。

什么是高兴的？张洁问，你现在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现在如果还不高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我高兴了。

两个人都笑了。张力拉起张洁的手两个人沿着江栏向西边走去。

张洁感到心砰砰地快速跳着，全身也有些燥热，她偷偷地看张力一眼，见他竟然没事人似的心便稍微安静一些，她喜欢这种折磨人的慌乱，慌乱里满是甜蜜和依赖。其实张力何尝不与张洁一样，激动着，兴奋着，不过他比张洁更喜欢这折磨，一种拥有全世界的感觉使他简直像一个帝王一样骄傲着。

王姨说这条松花江是第二松花江，真正的松花江在松原那边，而面案的张丹却说她家那里的不是松花江，只是松花江的一条支流而已。张洁望着波澜不惊的松花江说，说话使她感到心不那么不安了。

我相信王姨说的，咱们粥铺谁也没有王姨有文化有眼力。张力由衷地说。

就因为和你一样……

对！一样喜欢你，最喜欢你。张力接过张洁的话音说。

松花江是这座城市的招牌，也是这个城市最可向世界炫耀的财富，也是恋人们最喜欢流连的地方。于是，张洁和张力不再说话，只牵着手走，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江堤下的柳树下了，柳树的叶子有的还翠绿着，但是大多数已经明显地**了颓势，不停有落叶落在两个人的脚下面前和身上。

张洁对粥铺的一切了如指掌，而张力则只是略知一二或者这也算不上，所以，就算他不是一下看中张洁，差不多也能与她日久生情，因为他在夜班时毕竟都是张洁在不露声色地帮他熟悉业务，并且帮他摆平一些他当时并不清楚的潜在的危机。有人说，经验就是才干。一点不错，王波就非常看好张洁，但是，老黄玉凤却认为张洁不够外向没有韩冰的闯劲。

十月的江城秋阳灿烂着，照在头上身上还真的挺有些温度，张力与张洁牵着手正走着，突然张洁用力拉了张力一下，张力感觉到了立刻把头低下并侧向张洁这边，用眼睛询问怎么了。张洁朝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抬抬手，张力就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一个壮硕彪悍虎背熊腰的男人亲热地说着话。由于那个男人是背对着他俩的方向，所以看不见面庞，但是看背影那个男人是够伟岸的。

张洁看张力一眼，上下打量着他。张力紧张地问，我怎么了？

那个人身材跟你差不多。

长得说不定也像呢。

走。别打扰人家。张杰说完以自己的身体为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身，张力为了适应这个转身就不得不绕了一圈。两个人不由得纵声大笑起来。

山多高婆娘的笑声就有多高！张力边笑边说，真的一点不错。

你说啥呢？谁是婆娘？张洁用力摇着胳膊，张力的胳膊也就跟着上下的摆动。

凤珍姐是婆娘，一个很能干的婆娘！张力说。

那家伙心眼子老多了，别看她嘴上比蜜甜，心可重了，你可千万别以为你是领班就可以不买她的帐。张洁严肃地说。

这粥铺还挺复杂呢，看来你得给我一个护身符才行，不然用不了多久我还不得被炒鱿鱼？张力站住脚转过身另一只手抓住张洁的另一只手，两个人就对面站住了。

什么护身符？张洁不解地问。

看过红楼梦没有？贾雨村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之前有个门子递给他的那张纸，那上面写着他不能惹不能碰的四大家族。要想不丢乌纱帽就不能得罪纸上涉及到的人，这张纸就是贾雨村的护身符。张力津津有味耐性十足地解释说。

啊，别得罪张凤珍，别得罪钱进，别得罪客人，这就是你的护身符。张洁认真地说。

你搞错了吧？怎么把“别得罪客人”放在最后面了？客人不是上帝吗？张力不解地问。

猪怎么死的？得罪客人只是给老板添麻烦，得罪那两个人老板可能让你下课！

猪是烫死的，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张力自嘲地说。

好了，你记住就是，照着做就对了。但是也不要太惯着他俩，谁能在粥铺干一辈子。

正确！加一百分。张力说完撒开一只手，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迈步向前了。

哎，说说你那个红楼梦里的护身符，我想知道一点。

好！我先背给你听听，不懂的地方我再慢慢告诉你。张力说完就大声背诵起来：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我就听懂一句，丰年好大雪。我们说“瑞雪兆丰年”。张洁说。

你听我跟你说。张力见张洁的头侧过来，顺势就把自己右手里攥着的张洁的左手放到了自己的左手里，而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张洁的肩头，张洁没有反抗，还冲他含羞地一笑。

张力的心里此时也和张洁一样甜蜜着幸福着，张洁这时想到了王波说过的一句话，可是又一时学不上来。既然想不起来也就不必费力去想，于是张洁准备专心听张力讲解他背诵的这张护身符。

贾不假，就是说老贾家，白玉为堂金作马一点不假，那是真的。你说老贾家有钱没？张力问完看着张洁等着她的答案。

有钱，当然有钱。不过有点夸张。张洁说。

老贾家有两个人被封为国公，一个是宁国公，一个是荣国公，这两个人的近亲总共八房住在京城里，远一点的住在原籍老家。阿房宫，三百里，是说秦始皇那是建设的阿房宫占地三百里，够大吧？但是却压不住金陵一个史。史就是金陵的老史家，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老史家是贾宝玉的奶奶的娘家，史家人被皇帝封为保龄侯在朝廷任尚书令；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金陵王就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家是贾宝玉的姥姥家；丰年好大雪的雪就是姓薛的薛，薛家是贾宝玉的姨姨家，他们做的生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官商，保赢保赚的买卖。张力清楚地极具耐性地解释着。

你真厉害！张洁由衷地说，你知道的这么多，我啥也不知道。

我要算厉害，那你就更厉害。张力说完抱了一下张洁，张洁不好意思地挣了一下身子，张力也就松开了，但是在张洁的脑门上吻了一下。

贾家、史家、王家、薛家，四家好像都是亲戚，都跟贾宝玉有亲戚。张洁涨红着脸说。

就是嘛。裙带关系，提喽耳朵嘴丫子动弹，所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跟咱们粥铺似的。张洁似有所感悟地说。

谢谢你给我的护身符，我记下了。张力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说，那个老娘们还挺厉害，听说她老公被她妈给杀了，这老太太也算不凡。

不说他们，我有点饿了，咱们回去吧？

你饿了，那咱俩吃饭吧？吃完再回去。张力建议道。

不在外面吃。回去也就快开饭了，走吧，咱俩都走出多老远了。

有你陪着，一直走到家我才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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