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发开府绍兴的次日，天气是稀有的晴朗。那漫山红枫青松的卧龙山和古色古香的各式楼房、屋宇，及古城特有的石板砌成的大街小巷，都沉浸在明朗的清寒和耀眼的光亮里。

这天上午，在绍兴各界欢迎王金发革命军的大会上，王金发以都督就职名义作了慷慨激昂的长篇演说。嗣后，他差人到各县监狱释放了大批“犯人”。并亲自回栾县老家释放了原来那些曾与他一起亡命山泽的乌带党的战友，彼此热泪盈眶，拥抱相亲。当时，这位新督都回绍兴后，亲自接受了各地贫民的状纸，由执法队枪毙了五十几名罪大恶极的恶霸和土豪劣绅，使受苦受难的绍兴老百姓为之扬眉吐气。又过了十天，玉金发在大校场召开公祭革命英雄先烈徐锡麟、秋瑾两烈士的大会。在会上，王金发命令执法队枪毙了与秋瑾一案有关的劣绅胡钟生，为秋瑾报了仇，更是大快人心。这天，王金发的情绪特别兴奋，激动。快近傍晚时，他特地一个人来到了古轩亭口——秋瑾被害处，**了军帽，向秋先烈默哀致敬。然后又上卧龙山风雨亭，默默地看着秋先烈临刑前写的“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词句。许久、许久，他自言自语道：“秋先烈，我已杀了胡钟生，又为你报了仇!只可惜还没有杀那汤寿潜!”接着，他放眼卧龙山下的沐浴在夕阳金色余辉的绍兴，长长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山下匆匆上来一个人，他一边爬上山来，一边叫道：“先生，先生!”

一看，原来是自己在大通学堂任体育教师时的学生应卫击。应卫击能干，人也很有头脑，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应卫击，什么事?”王金发见应卫击匆匆爬上山来，总有什么事的，便问。

“刚才豫才(鲁迅)先生曾来拜访过您!”

“他有什么事?”王金发平时是很看重鲁迅的。一听鲁迅先生找过自己，便重视起来，忙问道。

“他说，你今天杀的胡钟生，果然是谋害秋先烈的同谋者之一，但并非是真正谋害秋先烈的主谋。”

“那豫才先生说杀害秋先烈的主要凶手是谁?”

“章介眉，豫才先生说，‘绍兴民众对章贼民怨沸腾，此贼不杀，不但不足以慰安秋先烈，也不足以平民愤!’”　

“喔!豫才先生真的这样说?”王金发认真发问：“豫才先生提供证据了吗?”

“豫才先生说：‘章介眉原先是浙江巡抚衙门里刑名师爷!秋先烈被敌人抓住后，就是章介眉这个老贼力主害的!’”应卫击答道。

“……”王金发半晌没出声，他紧皱了两条浓黑的剑眉，沉思着。他知道章介眉与黄竟白父子是叔侄的关系，并非一般，而黄竟白又是自己留学日本的好同学。黄伯清，黄介清也跟自己革命多年，“落草为寇”时曾经接济过自己；当然，若此事证据确凿，得秉公办事，杀奸贼以慰忠魂，想来黄家也不会怎样：若是证据不足，那可就有点投鼠忌器了。

“先生，这件事，谢秘书长已在着手处理了。”应卫击补充道：“豫才先生来时，就专找秘书长和我谈了，他要我们转告您。”

“啊——”王金发顿觉心事有点沉重了。

“先生，竟自先生一家与章介眉交往非浅，此事您——”

“放心!”王金发这时已下了决心：“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章介眉不是凶手还罢，若是，我若不亲手杀他，死后也无颜见秋先烈于九泉!”王金发一挥手，随即和应卫击走下山去，“卫击，你的担子不轻呀!你可不能稍有轻心呵!”

“先生，我知道，这几天穷苦人积极要求参军!水陆两师人员已过五千，只是枪械不足。”

“听说有人讥笑我们是叫花子队伍，你要好好抓紧训练，练出一支铁军来!说真的，要是有人捧我们是少爷队伍，那就糟了，打仗还得靠穷人，懂吗?!”王金发仍以当年老师的口吻教育着学生。

“我懂。”应卫击以学生的口气答应着。

师生俩很快走下卧龙山,来到府横街，走着，走着，忽听得“饶命呀!饶命呀!”一阵惨叫声，这叫声是那般凄厉，象数九刺骨寒风，令人毛骨悚然。

“看看去!”王金发一声令下，应卫击似箭一般往出事方向奔去。王金发也**随后赶到。他们都站在门口背影处，察看里面的动静。这是一间小茶馆，昏暗的清油灯光照出了惊惶觳觫的一家三口，和两个凶神恶煞的蓝衣背枪者，再仔细一看，还见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被反绑在阴暗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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