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发这才与应卫击交代了几句,跟护兵走了。
王金发急匆匆走进都督府,直奔秘书长谢飞麟的办公室。此刻,谢飞麟正在那来回踱步,王金发远远看见谢飞麟微微佝偻的背影和瘦长的身材,心里不禁油然升起一股歉意。他想:自己已经把老母亲和两个妻子,全都接到了绍兴城里:而谢飞麟至今还是光身独在绍兴,他身上挑着的是自己都督府的大半副担子,要是他累跨了,事情就糟了!想到这里,他急步走进门去。倒把自己刚才遇到的不快,以及谢飞麟派人专请他一事都忘了,只是动情地说:“先生,我们坐了江山,您也太操劳辛苦了,我明天派人去把您家眷属接来!”
谢飞麟摇摇头:“不用,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我不愿享人间的福,但愿作福在人间’!我绝不自食其言。何况全国还没有光复,绍兴与杭州只有一江之隔!古人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汤寿潜在杭州,又岂容你我在绍兴打呼噜睡觉!”谢飞麟说到这里,见王金发有点尴尬,也就不多说这些了,反问道:“听人说,你在军营里?”
王金发叹了口气坐下,把自己所遇到的情况讲了出来,然后又忿忿地说:“以后若是再给我碰上这种事,我非亲手杀几个煞煞歪风不可!”
谢飞麟也感慨地说:“你还不知道呢,禁烟(鸦片)队的人回来报告,他们到乡下去铲除地里的烟苗,结果遭到了烟民们的反对!”
“谁敢反对禁烟?反了不成?”王金发一听烟民抗禁烟,立刻火了。
“烟民和禁烟队对抗,禁烟队的弟兄伤了三个,烟民伤了二十几个,这件事……”
“这件事绝不能手软!先生,当年林则徐大人欲禁不能,那是清廷腐败,上下掣肘:今日在我们的治下,难道还做不到吗?”
“这乌烟确是毒物。民因其而成瘾,剥去强健体魄,人鬼难分,家破人亡。国因其国力大损……可是,就象是蕲蛇(白花蛇别称)一样,它咬人可致人死命,可若浸酒,还是一种治风湿的良药!这乌烟本身也是一味良药,有镇痛止咳,止泻作用,关键在于如何利用。再则,凡事都还得从长计议。古话说欲速则不达,堪为教训。烟得禁,但务须寻求一个万全之策。若不,禁烟队内还会有不纯分子,借禁烟敲诈市民。种烟者亦是一条生路,生计所迫,我们若光知去平地铲苗,不予补偿,实是毁人饭碗,又怎能不遭对抗。”
“好吧,”王金发退让了:“您就好好想出几条来,反正一句话,乌烟一定要禁!”
谢飞麟微微点头,又说,“有一件要事。”
“什么要事?”王金发听谢飞麟说有要事,忙问。
“豫才先生刚才来找过你。”
“应卫击已告知过我。”
“豫才先生可谓对我们赤胆忠心啊!他要我们迅速除掉章介眉:一是为秋先烈报仇,二是除掉后患!”谢飞麟神色庄重地说,“季高(王金发),豫才先生目光犀利,看来非你我之可及呵!”
“那依先生之见,我们应该怎么除掉章介眉?”王金发与鲁迅也算得老朋友了,但听谢飞麟这样推崇鲁迅,他心里还是不知不觉中有点不太舒服。
谢飞麟回视王金发一眼,没有马上接着说出他的意见。
王金发内心里怕章介眉人事关系复杂,而且有的人还同自己内部的人相勾结,一向处事干脆的王金发,对要杀章介眉,也似乎有点慎重了。因此,他先得探一下谢飞麟的意见。
谢飞麟从王金发的神色和语气中知道自己学生此刻内心在想着些什么,因而,他没有直接回答王金发,而是告诉他另一个足以使王金发震惊的消息:“据可靠情报,汤寿潜不日就要派人来绍兴!”
“哦!”王金发挑了下剑眉,恨道:“这老狗派人来干什么?”
“猩猩出洞自然不会干什么好事的。”谢飞麟沉冷的双目,向外扫了一下,然后,轻声对王金发说:“此事看来,章介眉这贼子做贼心虚,他也许早走在我们前面,暗中派人到汤寿潜那里去了。而汤寿潜因为自己也与秋案有关,也想到绍兴来探一下深浅。这是主要的。”
“嗯。”王金发炯亮的眼睛扑闪了一下,一面应着,一面认真恭听着老师的分析。谢飞麟又说道:“第二,我估计,他会表面上来承认我们这个未经他同意批准的绍兴分府,以示拉拢安抚,免得我们同他分庭抗礼,使他。日子过得不安宁。其三呢,他怕杀章介眉,深究秋案,波及自己,动摇自己的浙江都督的交椅。因此,才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嗯!先生言之有理。”王金发十分佩服谢飞麟的分析,不觉点头称赞着,接着问:“那我们该怎么对付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谢飞麟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因此,依我之见,我们不妨抓紧时间,逮捕章介眉,偏给汤寿潜一个难堪!事实上,章介眉这恶贼,如不捕不杀,就不足以平民愤,也太有愧于秋先烈!而此人一杀,民心大快,我们绍兴府威信也必将随之骤然增高!”谢飞麟平时很冷静,也不太会激动的,但说到此处,他瘦削清癯的脸上,也飞上一阵暗红色,看得出,他此时内心的激动。
“好!听先生的!”王金发显然被老师话感染了,此刻他似乎真下了决心,要杀章介眉!
“此人确实非杀不可啊!你看,”谢飞麟指着自己亲自从各地调集来的一大堆案卷和状纸,愤懑地说:“此人手上的血,何止秋先烈一人!”
王金发忍不住走上去,灯光下但见一张张状纸上都是一个相同的名字——章介眉。
“马上去把他抓来!”王金发一拳砸到桌上:“我定要亲手宰了他!”王金发看到这么多案卷和状纸,一卷卷、一张张,都告章介眉,终于怒了,吼了!
谢飞麟微微摇手,轻声说:“此人狡猾异常,耳目又多,是非常人也,非常人必得用非常之法,汤寿潜特使来绍,倒是个时机!”接着,谢飞麟用低得只有近耳听得见的声音,告诉了王金发逮捕章介眉的一个妙计。
王金发听了,连声赞道:
“妙计!妙计!先生堪比当年的诸葛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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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人上吊』
绍兴都督分府东厢一间简朴的花格子窗的办公室里,都督府~长~飞麟,正在全神贯注地再次详细审阅有关章介眉谋害秋瑾的卷案。忽然,有人来报:省府特使来了!~飞麟便忙将有关章介眉的案卷,放~文件柜里,正~出去迎接。那特使已经~面笑容地~来了。“唷!飞麟兄,你好忙呀!”省府特使一边寒暄着,一边~腔~情迎~来,握住~飞麟的~。“哪有你省府里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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