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都督分府东厢一间简朴的花格子窗的办公室里，都督府秘书长谢飞麟，正在全神贯注地再次详细审阅有关章介眉谋害秋瑾的卷案。忽然，有人来报：省府特使来了!

谢飞麟便忙将有关章介眉的案卷，放进文件柜里，正要出去迎接。那特使已经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唷!飞麟兄，你好忙呀!”省府特使一边寒暄着，一边满腔热情迎上来，握住谢飞麟的手。

“哪有你省府里的忙呢!”谢飞麟语中有点揶揄，接着佯装不知地说：“舟屏兄，何风吹来?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我也得派个轿子到车站去接你这位‘钦差大臣’。”

“飞麟兄，我们都是同乡，客气什么!嘿嘿，季高呢?怎么没见他?”特使俞舟屏似乎满不在乎谢飞麟的揶榆，只是关切地向谢飞麟问着王金发。

“他正在大校场亲自练兵!”谢飞麟有意把“亲自练兵”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颇有点提醒来使，绍兴分府王金发可不是杭州汤寿潜可以任意拿捏的馒头。

俞舟屏听说王金发在校场亲自练兵，用一种省特派使者的口吻，似赞似贬地嘿嘿笑道：

“他可真不减当年锐勇之气!”接着，要谢飞麟陪同他前去大校场。

“喔!老兄，你也不减当年办事认真之风哇!嘿嘿。”谢飞麟笑着口气里不无讥讽道：“一路风尘，也不洗洗尘，就要去找他!事情真有那么急吗?”

“嘿嘿，飞麟兄，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季高情谊可非同一般呵!在下驻足宝地，不去拜见，太失礼仪了。”俞舟屏掩饰着内心焦急，托辞道。

谢飞麟知道今天汤寿潜之所以派俞舟屏来，完全另有意图，他不想一下把他揭穿，便微微笑了笑，就满足了俞舟屏的要求，径直往大校场而去。

大校场在绍兴城西南，这是一块诺大的平地，约有六十亩左右的大小，是练兵操枪的好地方。此刻大校场上，龙腾虎跃，处处都是演练的人影。俞舟屏看到这一情景，脸上不禁飘过一丝不为人所觉察的阴云。他一眼看去，那高大出众的王金发正在认真辅导新兵射击，便高声叫道“季高兄!”王金发循声回过头来，一见是俞舟屏，颇有点喜出望外，心里升起一种由衷的高兴。是的，他与俞舟屏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当年王金发被围在嵊县深山中做“强盗”时，曾受过俞舟屏的接济。这时。见来使是俞舟屏，竟忘了俞舟屏目前在汤寿潜手下做高参。老远便捷奔过来，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舟屏兄，你好啊!”

“季高兄，你当上都督，更是英姿焕发了**倍增了!”俞舟屏褒奖着。

“怎么样?”王金发一挥手，指指操练的新兵问俞舟屏。

俞舟屏看着各式服装的新兵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连连点头，但眼光里却透着一种令人不解的神意。

王金发似乎看到了俞舟屏眼光里不怀什么好意，也收敛了笑容。他终于想起了来客的身份，突然大声下达了停止操练，列队集合的口令。于是，满校场响起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不一会，便完成了队列整顿。这时，王金发有点冷意地对俞舟屏说：“舟屏兄，你可不要瞧不起我这支叫花子队伍!是的，他们还没有统一的军装，可是，给他们一支枪，绝不会当赶狗棒使!”王金发说到这里，不等俞舟屏回答，便从前排队列中叫出三人，命令他们当场打靶，只听得“叭叭叭”三声脆响，远处的三个靶都应声而倒。王金发这时回头对俞舟屏说：“你自己去挑三名，试试!”

“不必了，不必了，”俞舟屏急忙堆笑奉承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佩服，佩服!”

“你这次来绍是回家途中顺便路过?还是……”王金发已猜出了俞舟屏的来意。

“我是受汤都督之命特地来绍的。”俞舟屏郑重其事地答道。

“唔……”王金发一听到“杨都督”三个字，脸上骤然起了一层霜。

“一来恭贺你荣任绍兴分都督。”俞舟屏急忙拣王金发愿听的说。

“汤寿潜他承认我的分府了?”王金发有点意外。

“是的。二是我代表汤都督，来犒劳诸位。诸位光复绍兴，劳苦功高，理应表彰，汤都督在省府财政极度困难之中，命我送来一万银洋，略表心意。”

王金发面露喜色：“这还差不多，其实他姓汤的早该做聪明人了!”

俞舟屏又趁势说道：“还有一件大事，目前南京尚未攻克，朱瑞率领的攻宁之兵，极需支援。为此，中山先生多次来电，杭城方面众位都觉得你是一员虎将，你若能督队赴援，攻克南京就不成问题了……”

王金发得意洋洋，频频点头。

谢飞麟一听汤寿潜要让王金发赴援南京，立即感到这是一种“抱人上吊”之计，便插嘴回道：“俞先生，我们这支队伍你都看到了，目前尚属草建阶段，要王都督赴援，汤都督准备给多少兵马?带多少军饷?”

“这个……这个……”

“是呀!”王金发也醒悟了：“要赴援，姓汤的手下不是有的是强兵壮马吗?何必要让我们这些破烂兵!”

“具体事项，总好商量的。”俞舟屏以守为攻了。

“好!舟屏兄，来日方长，那就慢慢商量吧!”谢飞麟向王金发眨着眼睛，王金发立刻会意到谢飞麟眨眼的意图，便道：“舟屏兄，你别急，慢慢来嘛!”接着故意对谢飞麟说：“秘书长，你马上去通知一下总务科，今夜办几桌酒宴，为省府来的特使好好接风洗尘，并请绍兴府各界知名人士出席作陪!”

谢飞麟便立即点头而去。王金发却故意留着俞舟屏，要他观看他的练兵，其情形很有点象当年鸿门宴中那项庄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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