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兰一见,忙摆手道："姑娘睡着呢!"

　　诗竹笑了笑便迈进了琅玕院的房中。房中陈设简单而富于书香气息,书架上、桌上、秋千椅上,都杂乱地放着书。詩竹拿起那本诗集,坐在秋千椅上,缓缓地翻着。里面有飞燕清秀的小字批注、还有和的小诗。

　　"花自纷飞雨自流,泪自点点何时休？素花以愁蝶难留,孤笛萧萧谁解愁？叶自离枝枝不念,悲秋一梦泪阑珊。一曲伤辞竹门出,笛自悠悠叶空瘦。"

　　诗竹读着,不禁觉得全身冷冷的,连眼晴也觉胀得难受,想那飞燕为人率直高傲,从不通世务,而家也散了,可谓叶自离枝,而在富贵园中又是不得人心,宁不"人空瘦,泪难休!"

　　当这诗竹沉思的茬儿,飞燕已靠着门框望着他了。

　　飞燕一双杏仁凤眼含笑,向他说："羞啊!一天到头没完地笑我心眼儿比莲蓬都多的李诗竹也呆在那儿傻傻地装深沉,再吟咏几句`花落人亡两不知`的,简直要与林妹妹比啦!"

　　诗竹仍沉浸在愁思中,见飞燕人前强作笑颜,月下独自叹息的善良,一时便更难自拔,只痴痴呆呆地向边上挪了挪,示意飞燕坐下。两人无言了半刻,馨兰拿了蜜水进来－飞燕体虚,常咳嗽感冒,每日里喝些蜜水,便好多了,平日里已不觉不适。馨兰将蜜水递与飞燕,瞧飞燕白净而带几分柔弱;诗竹健康但也很瘦,便打趣到：

　　"亏得是你两人,若颢林和可云－起坐在这儿,怕这椅子早断掉了!"飞燕一笑,说："烂掉你的嘴,瞧我等会儿见到二哥,看他要不要撕你的嘴!"

　　再说那颢林,便是诗竹的哥哥,人长得十分清秀,也几分大气。乃诗竹所不及。他跟过当地有名的书法家学字,所以写得了一手好字。全然不似诗竹的小体行书的秀气,倒和他们的外貌不同了。但诗词写得很套路,虽结构整齐,但却缺乏新意。他生性豪爽,身边不乏好友,以秦氏书玉为挚友。然书玉深沉且稳重,不同于颢林外向。

　　诗竹一听馨兰的话,便斜目看了看飞燕。其肤色虽白,但由于体虚,显得很苍白,不时还会因内火微盛,现出红色的一片－这不同于可云脸庞上因为健康而红润,只是又干而又燥。然飞燕体质却为寒性,因气虚而难调,至热积于脸庞,而寒气积于身上。而一般药物往往非热即寒,均难适用于飞燕。而诗竹的大姐若贤自小不功诗书,亦不喜琴祺,唯一癖好便是背医书。初犹不懂,渐背得多了,竟对医学渐渐了解,现已堪比说书人口中未进专修却胜于宫中只识死板知识太医的"神医"。她说过飞燕乃是魂非同常人以至难运常人之体以至寒热难调,不可治但也无伤。只要调养好便可同常人一般生活。而飞燕虽不似那古之体弱之人的只余干骨,但却肌无大力,竟不能抬起一张中等大小的桌子。加之心思细密,常悲伤不能自已。思及此,诗竹一叹,几作悲声。忽而起身向门外走去。一只脚已迈了出去,却又转身回来,坐在**,向飞燕问："你何必这样,`枉自嗟`啊"

　　飞燕向馨兰使了个眼色,馨兰会意,把飞燕枕边的一个诗帕拿了来,递与诗竹。诗竹接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本是叶并蒂,一朝结蒂分。一叶入污淖,一叶与人还。"

　　诗竹自是聪明人,怎能读不明？霎时便落下泪来。飞燕一见,本也在心中喑伤怀,现却立时慌了："诗竹…你…"遂又转了笑颜,斥到："那日书玉来时,大赞我荐他的那本《红楼梦》,觉宝黛两人命着实可叹,余便写了这五言绝句来怜那二人。若书玉原是心思细密之人,说起两人悲剧也未觉悲伤到如此,你向来就笑那书玉天生一段女儿风,今日怎么来抢书玉的‘女儿魂’了？"

　　诗竹也报以一笑："小东西,若那颦卿在此,也要被你这张嘴比下去…"

　　飞燕也干脆赖到了底,说："那颦卿只当日无意咒到了宝玉,看你这话,简直才是咒我天诛地灭？"

　　"此话何来？"

　　"想那顰儿还泪而至人间,泪尽了,乃不知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何时还完,也快赶我回那太虚幻境去!"

　　"又是你多想,哪有的事儿？"

　　这当儿,只听门囗可云大声道："两位谪仙可都在啊!"两人转头一看,但见可云衣着简单,脑后扎了一个大辫子,又将尾处向上收起,垂下一个蓬松的兜兜儿,显得稳健成熟而不矢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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