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鲜血被山涧急流迅速冲淡,消失。
溪水边,怪石旁,月影下,浑身湿透,相依相偎的一男一女。
苛惜心痛的将七月受伤的右手捧在胸口,坠崖时,全仗这只手抓住凌厉的岩石,突出的树枝,以及嵌进光滑的鹅卵石,才保住两人的性命。武功再高,也终究敌不过大自然的力量。饥饿,饥渴,重力,无氧,疾病,衰老,敢问世间哪个英雄,哪个枭雄能躲过这些最平凡的劫数。
七月的右手已经惨不忍睹,血肉模糊,伤口边缘的肉皮已卷起,**白骨,血源源不断的流出,五个指甲已经掉了三个,使剑最灵活的三根手指。
“你,你不必为我如此的。”苛惜撕下自己的衣带为七月止血。
七月,没有说话,温柔的望着流泪的苛惜,她的脸是那么年轻,那么苍白,眉头**的簇着,那宽大的男人衣服紧贴着她娇小的身躯,几缕湿发黏在她雪白的胸口上,像一双男人的手,久久纠缠,不肯离开。她的身体因寒冷而强烈的颤抖,又因哭泣而抽噎,合成一种奇怪而诱人的节奏。七月受伤的手就在她的胸口上,有温热的泪和七月的血混杂在一起。泪,有时会是假的,而,血,从来都是最真的。因为心痛,谁也看不见,**的痛,却真真切切。
七月的双眼在盯着苛惜的胸口,苛惜发现了,七月仍然没有移开眼神。因为七月是个正常的男人,这本该是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苛惜低下了头,面目依然惨白。七月站起身,扶苛惜站起来,他们找了小空地,背靠一块儿嶙峋的岩石,七月让苛惜坐下,自己去找了些干树枝,江湖中常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落水,生火,烤干衣服,或者烤吃的,这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正月的天,还是很寒冷的。苛惜望着七月忙碌的身影,只觉心中一紧,就像有人抓着她的心,使劲攥着,一紧一紧的,疼痛中带着痒痒的快意。“他不必如此的。”苛惜心中只有这一句话。
七月坐在石头旁,左手拿一个小石头使劲的砸大石,希望能擦出火花,燃着旁边的枯树枝,他的右手**按着大石头,血已将缠着的止血布染透了,可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下一下卖力的砸着,有火花擦出,还会像孩子一样冲苛惜笑笑。野外生火,没那么容易。苛惜突然觉得她和七月就像是活在原始时代的两个野人,男人负责打猎,生火,维持生计,那女人该干什么呢?或者说女人能为男人做点什么呢?
天边已微微泛白,七月散乱的发披在挺直的背上,最后一缕月光赖在七月身上,他就是一缕暖暖的月光,皎洁,神秘。又充满了对生命的热情,因为他终于点燃枯树枝,他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像初生的婴儿。
“慕容姑娘···”七月抬起头,愣住!
苛惜赤身**的站在七月面前,火苗在两人中间窜跳,她很娇小,却已成熟。眼中衔着泪,眼神却是坚定的,一个**脱光衣服站在男人面前,这过程中的恐惧,矛盾,挣扎以及渴望,岂是男人可以了解的。七月了解,是的,他了解。所以七月走过去,将苛惜的衣服摊在火堆旁,**自己的紫袍,披在苛惜身上,然后**地把她拥在怀里,就像父亲拥住女儿一样。什么都不必说。行动已经说明一切,他救她不是因为想要她的身体,他尊重她,爱护她。
天亮了,衣服干了,人牵起了手。这是个挺漂亮的山涧,溪水清幽,虫鱼可见,石树千姿百态,还有从未见过的奇异鸟儿。
七月站在岩石上,望西边,一座浮在白云上的远山:“詹玉山,就快到栖月山庄了。”
“我要回去。”苛惜低着头。
“你伤的不轻。”七月缓慢的说。
“我要回去。”苛惜很坚定,像昨晚的眼神。
“好。不管你要去哪我都送你。”七月俯下身,将苛惜背在背上。苛惜又看见七月受伤的手,握剑的手,握的不是剑,是命。苛惜自小练剑,当然懂得剑客对右手的保护绝不亚于对心脏的保护。
“你不必如此。”苛惜的泪落到七月的脖颈上。
七月不说话,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很沉很稳,苛惜将脸靠在七月耳边,温热的呼吸。
“七月,栖月山庄一定很美,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位叫嫦娥的姑娘?”
七月停下脚步,**完美的弧度:“里面住着一位姑娘,叫苛惜。”
两人到达詹玉山下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在这一大片山脉中,詹玉山是最高最陡的一座,像极了武当的一柱擎天,并且从山腰往上,山体皆是银白色的,与白云混交在一起,远望,似是悬在白云上的一座仙山,谁也看不到山顶,山顶上有什么?有栖月山庄。
七月要苛惜抱紧自己,他要施展轻功才能上山,如此陡峭怪异的山,常人凭攀爬之力想要登上,简直是无稽之谈。苛惜向山下望去,烟雾已将两人包围,她感到自己已羽化成仙,飞向仙宫。江湖皆传七月剑法天下无双,想不到轻功也已入化境,携带一个人垂直上升仍无**之意,步伐稳健,收放自如。有雄鹰从苛惜身边飞过,七月的发拂到苛惜的脸上,一阵草木清香。苛惜不禁笑笑,想七月成名半年来,栖月山庄的位置已成为江湖一大谜事,无数的英雄好汉为找寻山庄葬身山林,可就算他们找到了地址,也未必上得了山,慕容府的内功心法也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苛惜也没有把握能独自上山。
白云,在七月和苛惜的脚边,真正的踏云而行,一伸手就能将丝绒一般的蓝天撕掉一块儿。苛惜站在一个直冲天际的白玉阶梯前,阶梯的扶手上镶满名贵的宝石,星辰一般。她抬起脚,这是一条漫长而神圣的阶梯,身边的七月神俊的像一个统领世界的王,走向他的王宫,走向他的宝座,而她,慕容苛惜,就走在他的身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骄傲与自豪不是自身取得傲人的成就,而是看着自己的爱人登峰造极,鹤立鸡群。
上完阶梯,苛惜有些**,可在她抬头远望的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这是一座怎样的建筑群?整个山头,白云蓝天间,一望无际的银白,无数的楼阁亭台,参差错落,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它的雄伟壮丽,它的美轮美奂。慕容苛惜一向认为有上百年历史的慕容府已经是世间稀有的建筑精品,一向认为慕容府上千座楼阁已经代表慕容在江湖上的身价地位。可如今见了栖月山庄,只觉慕容府简直俗不可耐,就像是朱楼旁畏缩着的一间柴房,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苛惜木然的走在栖月山庄大门前宏旷的月台上,她着实被惊呆了。地面依旧是精雕细琢过的白玉,一尘不染,难道这是一座玉做的宫殿?苛惜开始怀疑人类是否有这样的能力,在如此陡峭的山顶,创造如此伟大的艺术品。甚至连月台周围种的树都是银白色的,树叶也是银白色。
一整块儿汉白玉大扁,横在门楣处,紫色,潇洒,刚毅的草书“栖月山庄”四字。苛惜觉得江湖人为寻找栖月山庄,死再多的人也值得,这样的奇观,见一次,此生无憾。
银白色的对开大门启,小楠抱着紫玥剑,眼带笑意的望着七月和苛惜。
“公子,明日便是正月十四,我算准了公子今天一定到。”小楠显得随和许多,不像在外边那般冷冷清清了。
七月带着苛惜进入内堂,厅堂内,宽敞明亮,龙胆紫镶金绣花地毯,上好的紫楠木桌椅,整块水晶雕刻的茶盏,六安瓜片。七月端起茶盏,一口喝完拿了它。小楠看到七月的手伤,便默默退出了厅堂。
“楠姑娘,稍等一下。”苛惜叫住了小楠。
“司徒沐儿····?”苛惜问道。
小楠看着苛惜,笑了下,苛惜初到山庄的陌生感顿然消失,这姑娘,怎有这般魔力,冷清的时候,像块儿永远也化不了的寒冰,温暖的时候,像春天初绽的花朵。
“她立誓要跟着我找到公子,可这世间只怕连鬼魂都跟不上我。”小楠说完便退了下去。
七月听着两人的对话,微皱了下眉头,其实他神情一点也没变,只是他的心代表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公子回来了!”一声尖锐的,吐字不清晰,分不出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苛惜吓了一跳,厅外一个虎背熊腰,全身长满白毛的人形怪物,俯跪在地上。
七月抚住苛惜的肩:“莫怕,他叫小野人,我不在的时候,山庄是他在打理。”
“可是···可是···他是只猿猴。”苛惜凑近七月小声问道。
“栖月山庄内有上千只驯化良好的猿猴,他们保卫着栖月山庄,是我的家人。”七月示意小野人起身,微笑着望着小野人长满白毛的脸和清澈无瑕的眼睛。小野人看见七月的笑,高兴得几乎要跳上树去。
“上千只?驯化?怎么做到的?谁可以做到?难道是你?”苛惜本是个聪明沉稳的的姑娘,可现在却像个呆子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七月话。
“我当然做不到这些,但詹玉山可以做到。”七月道。
“詹玉山?难道这是座仙山?”
“山中没有神仙,怎么能称得上是仙山?”
“那···”
“只不过,山里有一个人,他能做到的,只怕连神仙都做不到。”
“一个人?也在栖月山庄?”
七月笑道:“詹玉山那么大,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山洞,跟哪个母猿猴调情。”
苛惜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她感到自己问的已经太多了,已经显得很没见识了。
七月:“小野人,你带苛惜姑娘去‘雁邱小阁’休息。”
苛惜依恋的望着七月。
七月凑近苛惜道:“小阁内有母猿猴,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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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月山庄(三)』
雁邱小阁~筑在两~耸起的~~间,通~银白色,屋脊两端装饰有飞雁展翅的雕塑,阁~只有一~木柱支撑,远望就像~并翅飞翔于~~~的大雁。苛惜沿傍~的小路~了小阁,阁内~致素雅,墙壁~~有诗词画卷,~开镂雕木窗,~的雄奇伟岸,~的~~静谧,雾的升~凄婉,尽收眼底。邻近的楼阁,有的~藏~坳,有的濒临险崖,有的傲立~~,建筑与自然的完美结合。苛惜叹~不已,只觉这一切皆是幽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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