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玫瑰陪儿子看动画片,宝儿看得在她膝盖上跑马。玫瑰却完全无视电视的存在,她这颗看似波涛不动的心,从小就被严酷生活霜打得失去了应有的本能,几乎装不进家务以外的事物,除了爱情,也几乎生不出任何幻想。咣啷咣啷门开了,进来个很不自然的王清。他五官依然英俊,国字脸饱满红润,夸张地冲儿子说:“宝儿,外婆家里好不好玩啊?舅舅的女朋友漂不漂亮啊?妈咪有没带你逛公园啊?”眼睛有意避开儿子脑袋贴着的玫瑰的脸。宝儿仅是扭头扫他一眼,根本没听清楚这个爸爸在说什么。玫瑰也没发现他神气异样,淡声说:“饭在锅里焖着。”
“还不饿。”王清进卧室去了。没过多久,又出来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咬得他不自在。他在单独的沙发坐下来,隔着玫瑰母子半个客厅,清了清嗓子,笑说:“宝儿,又有叮当看喽!”
宝儿得意地唱:“人人期望可达到,我的快乐比天高……”
王清借歌声壮胆说:“我把摩托卖了。”
“卖了?”玫瑰有些惊讶。
“这种国产车,想坏就坏,谁有那些钱跟手。”
“卖了多少?”
“一千。”
“四千多买来,用不到两年。”她语气并不严厉。
“国产车一出门就贬值了。”他没把卖得的钱交给她。
玫瑰又认为他失业了,一千块算是他的傍身钱,她有三千多积蓄,比他多着呢。淡淡说道:“没车你自己不方便。”
王清笑了笑,老婆从来好说话,有盲从的干劲,刚才是他自我心虚罢了。前些天,他在K城转悠,碰见老同学马立,过去两人是英雄所见略同,各自工作成家后才少来往了。当时马立亲热地拉扯道:“带你去个好地方!”原是他秘密租下的居所,三间卧室都用布帘作门,隐约可见里面的西式床。坐下后,马立暧昧地瞅着王清,笑嘻嘻说:“给你看样东西,准吓你一跳。”拉开抽屉,用两根指头夹出个小纸包,把玩几下,问:“见识过海洛因没有?”王清对海洛因还只是耳闻而未曾目睹,谈虎色变道:“你不会?”马立诡秘地一笑:“用它玩女人一流。”
“你小子订下棺材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马立慢悠悠说,“海洛因要连吸三个月才能上瘾,而三天就能戒掉。”
“嗯。不是说戒不了?”
“狗屁!是它太好了,玩过的人都舍不得。”
“真有这么好?”王清已是明知故问。
“简直金枪不倒!要不要试试?老同学我还能坑你吗?”马立说时,进来了一对时髦的男女,很熟练地给马立钱,换得个小纸包,而后相拥入房。马立也当着王清面上吸开了。突然,房里浪涛般送过来一匹匹男女鬼哭狼嚎的声音。王清身体一激灵,家伙立了起来,顶着**,顶黄了脸皮。马立含笑望着他,说:“怎么样?我知道哪儿有正货,训练过的,不像睡自己老婆奸尸似的。”边说边打电话通知来人。小姐都是漂亮的、勇敢的、能随时制造爱情的——养鸭户总是比生物学家更了解鸭子。她们鲜红的指甲轻轻一掐,就掐断了壮士的灵魂。很快,另一个房间也快乐起来了:“啊啊啊!老公哟,想玩得爽……”
一连几天,王清吃过早饭就出门。他头一回品味如此之多之骚的野味,以至好几天心里仍惊叹不止:“会飞的就是不一样啊!”他是有理智的人,计划尽情玩个把月就收手,神不知鬼不觉。
他穿得整齐,走向大门时脸上不知不觉地绽开着一丛春色。
“你天天出门干嘛?”玫瑰自背后问了句。
王清没敢回头:“找事情做呗,总得想办法吧?”
“有头绪吗?”
“托几个老同学了。”
玫瑰看着他出了门,并不恭维他那所谓的想办法,他根本就不是个有办法的人。但怎么开口求童江呢,非亲非故,非亲非故。铃铃铃……玫瑰拿起电话,耳朵撞进两股嘻嘻哈哈的男女笑声。
女人吃吃地笑:“你又没问她名字?”
男人吃吃地笑:“叫姑娘就是。”
玫瑰不由说:“我叫玫瑰。”
童婶笑哈哈:“想请你吃饭。”
玫瑰脱口说:“我不在K城呀。”
童江接过电话说:“你来嘛。我工地刚完工,正闲着。”
玫瑰笑说:“改天。”哪能专程跑去吃别人的饭啊。
天是怎么黑下来的,玫瑰并未留意到,最近都是这样过来了。躺了半天,眼睛依旧发亮:“新工作在哪里?三千块能维持多久?当然,我可以去酒楼做事,世界任何时候都需要服务员。”这时王清翻了个身。玫瑰便静静地望向他,他看起来疲倦极了,或是毫无心事。责任与幸福,就这样绑在这个睡得连世界都消失掉的男人身上了。她闷闷不乐:我要问一问道德同志,你那么道德,可你能给我爱情吗?能吗?啊,婚姻法,你的确很人道,给了我离婚的自由,然而,王清需要有一间房子。
中午,林军来了。
“舅舅。”宝儿爬上舅舅膝盖,只有他不害怕舅舅。
“舅舅今天没带礼物,下次买给宝儿。”
“我想要个机器人!”宝儿大声说。
玫瑰微笑看着他俩,料大哥无事不登门。
林军眼睛没看她说:“你有多少钱,都借给我。”
玫瑰大吃一惊,借钱借全部?满面羞涩说:“我和王清都下岗了,日常也需要开支。我只有三千多,你用做正当事,我也乐意给你,要像过去有钱就有麻烦……”
林军接口说:“我搞了个贸易公司,就差几千块办牌照,最迟半个月还你。”
“公司?”她受了惊吓,公司可不是小意思。
“我租了F镇旧百货。”
公司就在眼皮下?玫瑰回房取来三千块,忍不住又说:“我只剩两百了。”
“知道。我走了。”
“顺顺利利!”玫瑰关上门,心里懊恼着自己,好容易才认识童江那样大人物,却把人拒之门外了,真不知怕字怎写!怕字明摆着的,大白天也要提心吊胆。难不成此刻又主动叫人请吃饭么?家里怎就没个靠山人物?而别人家一出就是一大批?
玫瑰做上晚饭。王清且不忙吃,一遍遍打电话。
玫瑰听见他借车未遂,不由问:“你借摩托干嘛用?”
王清说:“想到附近的农村转转。有朋友要找一批民工带到广西干苦力活,我拿中介费。”实是帮马立贩毒,捞外快。他太了解老婆,脑袋跟蚂蚁的行军水壶那么大,随便撒个谎,就能打发她绰绰有余。玫瑰如他所猜,信十足了。但她鄙夷他的办事能力,宁愿相信自己的左手,也不相信他的右手。
她问:“要不要我帮你借?”
王清好奇地望着她:“你跟谁借?”。
玫瑰避开他的目光,问:“借,还是不借?”
王清点了下头:“有车当然好!”
玫瑰万分勇敢地求了童江,童江乐意得要死,说好明早上他家里取车。玫瑰放下电话,脸上的红晕久久地陪着她发呆。觉得这事有必要跟丈夫解释,就把认识童江夫妇的经过告诉了他。
王清夸赞道:“你遇见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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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下最好说话的~』
童江家住长安里,村子~挨市区。今天他心情好极了,白t恤~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完一遍又一遍,末了还向~腔里~点儿清新剂。他怀着初恋的心情,轻快地走到村~站着,清早的阳光洒在圆圆黑黑的脸庞~,闪亮了盘结在五官周围的斑斑笑纹,像是个刨得整整齐齐的树墩!玫瑰先~了车,童江瞥眼她,立把脸转向~的王清。“早。”王清笑说。“早早早。”童江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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