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岫烟乡在虢山属于中等乡,全乡18个行政村,2万多人口,分布在国道RLJ沿线、秀水河两岸,井沟、万沟和海棠沟三道大沟里。
乡里把18个村按地域划成5个片,两个领导包一个片,每个村再配一名包村干部。书记、乡长各包有大村的那个片,葛敏学包天池村所在的片,呼延军包井沟这片。
天池村和椿树沟村是岫烟乡的两个大村,人口都在2000人左右。早些年井沟产金子,造就了一批暴发户。何树莲来时,金矿已经衰败了。金子出在井沟一座叫葫芦嘴的山上,但发财的并不是住在山根的老实人,而是村里那些精明强势的胆大人。住在山根的村民顶多去背矿石、打零工,或者卖零食,挣俩辛苦钱。椿树沟村人多地少,人们有外出打工的习惯。大集体时,每到农闲都有人扛着背包到小秦岭矿上去出苦力。这样除了挣得一点养命钱,还学到了采矿技术。90年代初期,这里发现了金矿,吸引了大批掏金者。当地一些人靠开矿一夜暴富,还有一部分靠卖坡卖地也过上了富裕生活。
葫芦把自然村小组长,过去整年穿着黄胶鞋,婆娘娃子少吃**,夜里一家人盖一床被子,冬天没棉衣穿,一家人围着火炕不出门,日头出来了,排一行蹲在墙根晒暖暖。发现金矿后,小组长把房后的自留坡卖掉赚了100多万。忽然间有钱了,钱往哪儿花呢?小组长烧燥得不得了,先是在山坡下盖了一座炮楼式的房子,四角矗起四根象牛角一样的东西,群众称为“日天橛”。盖了一个豪华的大门楼,要在大门楼上镶嵌几个字,别人家镶的都是“天赐百福”、“家和万事兴”或者“福居鸿光”,而一朝暴富的小组长,对自己这片地情有独钟,偏要弄一个“卧虎藏龙”。店家说,“没有人敢弄‘卧虎藏龙’,古代的宰相都不敢贴这字。”小组长说,“你怕我不给你钱是咋的?我要这四个字你就卖我这四个字妥了,说恁些废话做球哩?”店主就卖给他了。
自“卧虎藏龙”嵌上门楼后,组长家就没有安生过,先是妻子失脚从阶沿上跌下摔断腰,后是大儿子骑摩托车钻进大车肚子里,接着又是小儿子得了一种摇头晃脑的怪病,一场事接着一场事出。村里人说,“咱山沟里的土包子,怕伏不住这四个字,口气太大了。”最后组长不敢住这院子了,举家搬到县城里住。院子至今空着,荒草萋萋。
井沟的金矿是窝子矿,红火不到三年就挖完了。村里人发财的发财打瓦的打瓦,当初结伴开矿的好友也结下了怨仇,停两天你找人把他房子崩个豁子,过一段我觅人把你的老坟刨个窟窿。金矿红火时,县里有权的部门、公检法的人蜂拥而来,和大户们结干亲拜把子,整天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好的象穿一条连裆裤。在一起说起县里的谁,大款们会自豪地拍着肚皮说,“球,那是我亲家。”或者“我和张局长是割头换颈的拜把子兄弟,他敢日捣我?”后来矿败了,捞了一把的公检法的人走了。什么亲家、拜把子,都扔一边去了。贩买黄金,碰上公安局的辑私队,照样没收。给亲家打电话,不管用了;遇着什么麻烦事,找干哥干弟,躲的功夫没有了。聪明的,明白“天下食,大家吃”的道理,不时散财消灾,或者趁有钱时买个指标,摇身一变成了公家人。有的住到省里市里,远离是非之地,当寓公或到别的地方投资继续开矿。一些素质低的,挣了一些钱,就烧的不行,胡嫖乱赌,包二奶生孩子,三下五除二把那点钱挥霍光了,自己又惹上官司坐进号子里,留下婆娘娃子,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靠亲威朋友接济度日。
少数人富裕了,豪奢极欲,消费用度、人情往来水平都拔高了,大家互相攀比,房子越盖越高级。你盖个三层楼,我盖个独家院,你伸个炮楼,我安个四脚兽。房子不好的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拚着老命也要盖好房子。房子盖起了,但家底已掏空,里面成了空壳子,连吃的都没有。村里一下子买了10多辆桑塔纳轿车。但通过河沿的路坑坑洼洼,十几辆桑塔纳就整天在河沿边颠来颠去。
椿树沟村支书焦学胜,是村子里的首富,据说他和他的两个儿子资产加起来有上千万。现在两个儿子都到外地发展,剩下老两口照呼着一个偌大的院子。有钱了,人也就绅士了,书记乡长都很尊敬他,有什么事都和他商量。县人大代表、市人大代表都让他当,老风光哩。村委主任杨焕星、副支书张银发也都是村里的大户。
何树莲第一次去椿树沟村,是和崔保庆一起去的,去考核村委人选的。支书焦学胜院子里拴着一只大狼狗。何树莲和崔大棒进来时,院子里的狗半天拉不住,"汪汪汪"叫得人心烦。焦学胜的房子盖得耀眼睁光,天花板全部用蓝宝石玻璃装璜。坐在他家的客厅里,被上面的玻璃照的一览无余,何树莲感到很不自在。以后又来这里收税费,计划生育检查,植树造林等,每一次给她的印象都是四个字:面目狰狞。
天池村是岫烟乡的第二大村,距离乡政府直线距离是10里,但坐车要绕过高高的牛蛋岭,就20里不止了。
牛蛋岭是通天池村的必经之路。车子绕着圆圆的牛蛋山包,一层一层往上攀。路是乡村公路,窄,弯道多,路下面是万丈深渊。何树莲第一次走这里,望望下面深不见底,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呀”,土地所长李玉朝说,“何乡长,你只看前头,不要朝下面瞅。”何树莲胆战心惊地**膀子坐在车上一动不敢动。
天池村四周是山,方方池子一样,故名天池。这里盛产木耳、香菇、生漆、天麻等作物,经济状况比沿路沿河的村要好许多。天池村远离镇中心,村民们来一次乡政府不容易,支书主任就是他们眼中的大干部,头顶的一层天。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想请支书、主任吃饭,有时过了正月十五还轮不上。
支书朱槽子,40多岁。早年拉过毛驴车,挖药材,收山货,什么事都干过。后来参股开矿挣了俩钱,就思谋着寻个好差事。正好县林业局下派的林站站长马建民因为打猎伤住人,被处分,朱槽子就趁机和党委书记葛敏学挂上弦,用8000块钱买下了这个职位。村人说得有鼻子有眼。
朱槽子弟兄两个,父母没有文化,生下他哥时起名叫圈子,生下他后顺便起个名叫槽子,姓朱,又有圈又有槽,多好的事。朱槽子当上林站站长后,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就改了一下,改成朱子槽。朱子槽到林站后,村支书的位置并没有丢。一开始乡里让他推荐一个人,他推三推四,总说寻不下合适人选,和葛敏学的关系铁了以后,葛也不再提这回事,他也就一直兼着。
朱子槽个子不高,肉乎乎的短脖子,夏天天气热,肥肚皮受不了,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会掀开衣服,把肚子拍得“啪啪”山响,惹得女职工们咬牙切齿。
他还有一个业余爱好,那就是耍女人。据说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稍为有点姿色的,都被他淫遍了。村人给他起个外号,叫“齐搓”,意思是一个都不放过。如果不从,这家人在村里的日子就难过了。想盖房,批不来宅基地,想砍点桦栎树,种点木耳、香菇,弄不来计划,想生个孩子,也弄不来准生证。朱子槽本事大,能力强,曾放出话来说,三个副乡长都顶不住他一个人。
天池村只有一个叫刘振旺的能和他扛扛膀子。但刘振旺开矿挣了钱后,到县里上班去了。刘振旺的儿子刘小帅和朱子槽的大儿子朱春年都在乡里上班。朱春年给土地所开车,刘小帅在计生站上班。喝多了酒,两个人就经常掐架,互相揭老底。
历任书记乡长来了,都不敢小觑这两个村。这两个村稳定了,其它小村也就好收拾了。
乡里七站八所里边,最实惠的要数财政所、计生站、土地所、民政所,还有林站。这些站所长们,都是本地的“坐地苗子”。财政所长李金斗,家住南河沿村,当了多年的财政所长,最近又被任命为乡纪检副书记,作为班子成员对待。土地所长李玉朝是毛岭村人,原在村里任支书,后来县里成立土地局,他就来乡土地所干了。李玉朝爱唱戏,是个热闹人,他常说一句口头禅是“土地爷的腿――麻缠呀”;民政所长张黑豆,家住雁凹坪村。雁凹坪是个很偏僻的村子,没有出过什么人才。村子里人来赶集办事,都说“我找黑豆子怎么怎么”,张黑豆就自称是“雁凹坪最大的官”,他和葛敏学的关系也很铁。
何树莲初来乍到,李玉朝、张黑豆都来看她,以后有事没事来她房间坐道,聊些轶闻趣事,关系都不错。但何树莲听说,这些有权有势的站所长们,对副职根本不“晒乎”,他们只听一把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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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拔』
四何树莲这批~~是为了配合第四届世界~~大会在中国召开而配备的。2月初在~党校培训了10多天,就匆匆分赴各乡镇就职。当时市里~求全市81个乡镇都~配备一名~副职,~就在各局、委、办里选拔。在此之前,县里副科以~~~凤~麟角,只有城厢、城郊两乡镇配~副职。县里也有一个~副~姚瑶。但大多数~同志还没有想到~乡这条途径。何树莲师范毕业后,分到城郊一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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