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李尉从篮球场打球回来，穿着汗湿的背心，肩上扛着球衫，手里捧着篮球往宿舍走，碰到孟兰去食堂吃饭。孟兰走过来，给李尉整了整衣服说：“秋天到了，注意闪着汗。昨天院里开会了，谈到调科的事，这次调整了4个人，皮肤科的田玲想调到眼科，急诊科的杨智为想调到**科，皮肤科的杜开红想调到干部病房，再一个就是你。我们科王科长已经在院务会上把这件事提出来了，估计三个人头绪都比你大，你如果想到外科系统可能性已经不大，估计内科系统还是有希望的。”

“知道了。”李尉同孟兰招了招手，回到了宿舍。

八点半科里晨会刚结束，儿科主任陈迎芳找到李尉说：“小李，听说你想调科，儿科想不想去？儿科辛苦点，有业务做，科室人际环境也比较好。儿科最近人手紧张，几个年轻人考研的考研，调走的调走，还有一个老医生最近调回上海，如果你想去的话，尽快决定，我等你回话。”

李尉说：“应该可以，我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回答您。”

送走了儿科陈主任，李尉马上打电话把孟兰约下来。一见面，李尉就把儿科陈主任说的话告诉孟兰，问她：“你觉着儿科怎么样？”

孟兰说：“关键是自己，你觉着好就好，你觉着不好就不好，别人帮不了你，不过就我的意见我觉着做儿科医生也不错，只是辛苦点，夜班多。”

李尉说：“辛苦倒不怕，我觉着儿科也行，因为实习时我眼睛碰着了，心血管、血液病几个科室没能实习，心里发虚，儿科就儿科吧！”

就这样，李尉被调到了儿科。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几十年，更没想到这个专业最终把他逼上了绝路，这是后话。

星期一早上，李尉来到二楼的儿科病房办公室。晨会上，儿科陈主任给大家介绍说：“给大家介绍一位新人，放射科的靓仔被我给挖来了，叫李尉，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政工科介绍，他的每科成绩都在90分以上，咱门科后继有人啦！大家欢迎！”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开完会，儿科住院总聂虹带着李尉熟悉病房，聂虹边走边告诉李尉：“儿科总共有50张床位，其中15张新生儿床、10张抢救病床，其余25张为普通病床。由于本市离省城较远，周围没有大医院，辖区内3个县5个区以及周边地区的疑难危重病人大都来这里，所以25张普通病床要么是重病人，要么是疑难病人，很少收普通病人。而且50张病床远远满足不了几百万人口的需求，走廊里已经加了15张，就这还有不少吵着要住院的。咱们这个市工业较差，经济基础薄弱，医院投资少，病人又没有钱，所以工作起来难度较大。”临了，聂虹说：“李医生，放射科多好，他们学历低，竞争力不强，听说医院很快就要购置一台新机器呢！”

李尉说：“主要想搞临床，还有就是放射科损伤大。至于购置新机器，放射科梁主任说了，5年前就说要买了，至今连个影子都没有。”

聂虹说：“吃光也比干儿科临床好啊，在这里呀，经常值夜班，累死你，等着吧！”说完，把排班表递到李尉手里。

李尉看了一下排班表说：“只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让我单独值班啊？儿科的很多药物计量我都不熟呢！”

聂虹同情地说：“我也这么说呢，可是总不能老让主任值夜班吧？在游泳中学习游泳，要么淹死，要么学会，一般是不会淹死的，勇敢地下水吧同志，过几天就会了。去，把病历牌子抱来，咱们查房。”说完，先进了病房。

李尉说：“我还没有听诊器呢？”

聂虹问：“你的听诊器呢？刚分来的时候不是都配齐的吗？”

“是啊，”李尉说：“分到放射科以为用不着了，随便一放，找不见了。”

“没什么，让护士长再给你领一个吧！”聂虹说。

到了儿科病房，李尉才知道什么是基层医院，当时他实习的那家医院是上海的大医院，感觉还可以，可是到了这里的儿科病室，李尉感到一股股非常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屎味、尿味、奶味、汗味、酒精味、消毒药水味一种酸甜苦辣咸之外的味道，熏得他头晕想吐，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扶了扶口罩。再看病床，床腿好象被焊接过，**的油漆已经班驳，**的垫子估计八百年没洗过，上面的污渍地图似的，历历在目。

29床是个12岁的大女孩，她患的是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由于诊治不及时，病情已经很危重了。小女孩脸色煞白，表情平静地蜷曲在**，女孩的母亲，一个大约40岁左右的农村妇女在床边陪伴。李尉瞟了她一眼，只见她双手放在膝盖上，黑红如根雕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李尉轻轻掀开被褥，发现脏脏的被套里面裹着的是一团烂絮。

聂虹告诉小姑娘：“马上给你做治疗，会有点痛，坚持住，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说完，指导我行腰椎穿刺手术。

我问聂虹：“聂老师，没准备麻药？”

聂虹说：“不用，她配合得很好，用麻药反而多挨一针，按操作步骤做吧，你们医科大的学生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李尉说，“实习时做过很多。”

手术很顺利地做完了，李尉发现，自始至终那女孩都没吭过一声。

手术结束后，李尉一边把病人放好，一边嘱咐道：“不要枕枕头，平躺6小时，很快会好的。”

那女孩对他咧了咧嘴，勉强笑笑。

李尉心一阵，那笑容留在了他的心里。

过了几天轮到李尉跟聂虹值夜班，聂虹告诉李尉：“你管的那个29床自动出院了，主要是家里没钱，估计很快就会死掉。”

李尉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正在这时，值班护士跑过来说：“聂医生，快，27床抽搐，28床抽搐，29床呼吸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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