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的醉酒,有一半是装的。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才可以得到柳暗。这都坏蛋和流氓干的事,我不是坏蛋和流氓,却干了坏蛋和流氓干的事。我倒不完全那么认为,因为自古以来,人类的存在,就是企图的存在。就像战争中的人们,身上带着刀枪和火药。
毕业这天,我送柳暗去火车站,她提前买了回家的车票。路上,柳暗一再留我跟她去省城,她似乎有些担心,这一别,会再也见不到我。当她在那个醉酒跟我同居的夜晚之后,柳暗就已经把我当成是她的男人。也许,女孩子都这样,在她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一个男人后,她的心也交给了那个男人。我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是说我得先回家看看爸妈。柳暗尽管有些不高兴,但能看出来,她理解我的那份心情。倒是笑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
我说:
“爸妈把我养成这么大不容易,送我念完大学更不容易。现在毕业了,虽说还没找到工作,但回家看看他们,也好让他们放心。”
柳暗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看着我,眼光中充满对一个男人的牵挂和期待。
上车前,我先帮柳暗把行李办了托运,然后送她进站上车。上车时柳暗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一定要来城里,我等你。”
我点着头:
“放心,我会想念你的。”
上了车,隔着玻璃,柳暗一直望着我,泪眼中流**丝丝不舍。我站在站台上,感觉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遥远而又近切。柳暗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她不停地向我比划着手势,我也一样。
火车慢慢启动,向远方驶去,柳暗也向远方离去。而我站在原地,久久地没有离去。我想,这又将是一个怎样的新的起点。
送走柳暗,心里有一种空虚的感觉。那感觉像是一杯清水,透彻而虚幻。这一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女人会是最深的牵挂和思念。以前,我只是有些怀念丁小兰,现在,我的世界因柳暗的远去,又多了一个让我怀念的人。
下午,一个人回到学校,班上的人基本上都回去了,跟逃跑似的。我买的是晚上的车票,人都走了,让我感到孤独和无聊。还好,我在去教室的时候,碰上了好友林森。林森跟我是一个系的,比较喜欢文学,我们会经常走到一起,谈生活和文学。
我说:“大伙都逃跑似的赶回去,你怎么还留着呢?”
林森忙说:
“你不也还没回去吗?”
我说:“好不容易在这里呆了三年,现在呆完了,最后还是回去,太没意义。”
林森笑道:“那就不回去,再呆三年,三十年。”
我说:“那还不如回到娘肚子里,别跟生活折腾。”
后来我跟林森去了教学楼的楼顶,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太阳斜斜的照过来,将我们的影子向身后拉长,落在楼顶的混凝土上,晃来晃去。聊到最后,林森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还真没来得及考虑清楚这个问题。而其实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越思考,就越不清楚。就说:
“心里都还没底呢。你呢?”
林森一直望着远方,仿佛跟我一样,同样的问题思考的时间太长,就容易产生思想疲劳。说:
“跟你差不多,不过想去城里试试。”
我说:“到城里闯闯也行,生活都闯出来的。”
林森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告别的时候,林森突然又问了我一句:
“你没跟柳暗去省城吗?”
我犹豫了一会就说:
“那都以后的事,还遥远着呢。”
跟林森告别后,一个人去了火车站,搭晚班车回了乡下老家。
我的老家在南方,有山有水。盛夏的时候,清澈的河流泛着波光,在村落间流淌,河岸是劳作的父老乡亲。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鸡鸣,整个村庄呈现出一副田园风光。我热爱这片土地,就像是热爱我的女人。
河滩上,一群顽皮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光着身子,像鸭子一样一头扎进水里,激起无数水花,在太阳底下发出响亮的光。他们让我突然回到了我的童年,记得小时候也跟他们一样,每个夏天的时候,常常跟同年伙伴胡一锋一起下河里洗澡。胡一锋是个孤儿,很多年前就独自去了省城。都好些年没有跟他见面了,也没联系过,不知他的生活过得怎样,希望他还好。如今,我却不能像那些小男孩和小女孩一样,光着身子在太阳底下自由玩耍,我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男孩。
回到家,洗了个凉水澡,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不到一会儿工夫,妈妈已经为我准备了午饭。爸爸从田间劳作回来,裤腿上满是泥土,见我从学校回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土,急着来看我。我习惯了爸爸身上那种泥土的气息,他让我像是看见自己一样,男人好比泥土,生长万物。
爸妈都是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人。那时候婚姻不像现在,可以自由恋爱,一切都由媒人做媒,然后结婚生子。爸妈才见过一次面,然后便按农村风俗习惯领了结婚证,算是完成了一段婚姻。在我的印象中,爸妈也为生活闹过不少矛盾。最厉害的一次是我念高三的那一年,妈妈为了能挣钱让我上大学,去县城给人家当保姆,爸爸是个思想不够开放的男人,他担心妈妈会到城里以后,会变心丢下他,跟了别的男人,于是一个人吵着闹着从县城把我妈拉了回来。两个人为此闹到了要离婚的份上。后来还是我把他们劝回去了。那一刻,我突然感到,生活中,女人不易,男人难当。
在乡下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不知怎么的,这些天,脑海中总会时不时闪过丁小兰,挥之不去。丁小兰就像是一首诗,无时无刻勾起我的思念和牵挂,我却无法朗读出此时此刻丁小兰的心情。也许爱情跟生活一样,有个时候只能遇见和怀念。我想,这么多年来,丁小兰一定也在为我怀念。
晚上的时候,柳暗忽然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是托她爸爸的熟人,帮我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让我去面试。我在电话中问柳暗帮我找的是什么工作,柳暗没告诉我,只是说挺适合我的。这消息让我高兴莫及,一夜未眠。真没想到柳暗会这么快就给我找到了工作,看来柳暗还真把我放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搭车去了省城。一来想去试试,二来有些想念柳暗。在学校的时候,几乎天天跟柳暗在一起,没什么感觉,如今分别才不到一个星期,倒是觉得没有柳暗的日子,过得有些乏味和漫长。
爸妈知道我要去省城找工作,心里自然很高兴,但忘不了在我临走时老唠叨说:
“一个人去了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说:
“我都大男孩了,你们放心吧,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也许在爸妈的眼里,我永远是个小孩子。但在生活中,我必须成为一个大男人。
我并没有将我跟柳暗的事,跟爸妈说起。终究我跟柳暗现在还只是男女关系,尚未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再说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在大人看来,事业比爱情更重要。
到了省城,柳暗到车站接我,想必她一定也很想念我。那时已近中午,柳暗提出让我去她家吃中饭,也顺便见见她的家人。其实在来城里之前,我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虽然我跟柳暗都有发展下去的可能,可在没有征得她爸妈同意之前,要是就这样前去,显得太潦草。就说:
“还是改天吧,你看,我都没有一个准备。”
柳暗马上说:
“又不是让你去我家跟我家人提亲。”
我说:
“总该买点东西。”
柳暗说:
“瞧着那些大包小包提着往我家跑的人,我心里呀就急。你可别再让我急。再说,我家不缺那些东西,你提过去,我爸妈还嫌占了地方。”
看来这事今天推辞不掉了。在柳暗的再三要求下,我最终答应去她家吃中饭。心想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我跟柳暗已经有了第一次。再说,这样一来,也好为以后的发展做些铺垫。那天是星期六,正好碰上她的爸妈都在家。
柳暗住在城中心,一百八十多平米的房子,客厅宽敞得像会议室。我去的时候,柳暗的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柳暗向我介绍:
“这是我妈。”
我向她妈打招呼:
“伯母好。”
柳暗接着对她妈说:
“这是我的校友黎歌。”
她妈很客气,见来客人,赶紧把电视声音调低,然后起身让保姆倒来茶。完了说:
“随便一点。”
我说:
“阿姨你太客气了,以后你就叫我小黎。你看,我都空着手,什么都没带。”
柳暗她妈忙说:
“用不着,你是我家柳暗的校友,就别客气了。”
柳暗妈妈的客气,倒是打消了我来时的犹豫和紧张。坐下,喝了一小口茶,然后往柳暗家的客厅来回扫视。
柳暗家客厅正墙上挂了一幅字:厚能载物,宽则容人。其实我也挺喜欢书法的,但不怎么花时间练习,也就谈不上书法,顶多也就是个人爱好。见我看得入神,柳暗靠过来,坐到我的身边,就说:
“我爸写的,是不是你也喜欢?”
“厚能载物,宽则容人。太有哲理了。”我回过神来,看着柳暗说,“高中的时候练过书法,但现在不怎么练了。”
这时柳暗她爸从书房里踱步出来:
“来客人啦?”
柳暗转过身去:
“爸,我的校友,黎歌。”
再转身对我说:
“我爸。”
我赶紧向柳暗她爸打招呼:
“伯父好。”
柳暗她爸戴着眼镜,双手沾了不少墨迹,看来是在书房写书法。见我抬头正欣赏他的书法,就说:
“听我们家柳暗说,你可是念中文的,看来懂得不少人生哲理。”
我忙说:
“伯父你过奖了。”
完了又说:“有时间还真要请教伯父,跟伯父学学书法。”
柳暗她爸不见得是那种习惯摆官架子的人,听说我要跟他学书法,倒是挺乐意:
“不忙了,你上我们家,我教你。当然,练书法也就是练人生哲理。”
看来第一次上柳暗家跟她爸妈见面很顺利,只是我并不知道,柳暗是否将我跟她之间的事情,在我去她家之前跟她爸妈提起过。
在柳暗家吃过中饭,休息了片刻。害怕打扰柳暗她爸妈午休,我跟柳暗说,想趁下午有时间先去找找我的一位童年好友胡一锋,然后起身跟柳暗家人告辞。柳暗送我到楼下,本来打算我自己去的,没想到到楼下的时候,柳暗突然说要陪我一起去。我开玩笑说:
“怎么,这么快就对我不放心啦?”
柳暗扯了我一把,也开了一句玩笑:
“还真有那么一点。”
胡一锋除了是我童年好友,还跟我和丁小兰在同一所小学一起上过学。差不多六七年前,胡一锋初中未毕业就只身来了省城。如今已经好些年没联系了,想找找看,不知道能不能碰上,很想念他的。
出来的路上,我问柳暗是否将我们之间的事跟她家人说起过。柳暗摇着头,笑道:
“还没有呢,怎么,这么快你就想当我爸妈的女婿了?”
柳暗的话没有让我再继续深入问下去,因为我感觉太没合适的理由了。一路上,柳暗一直拉着我,她的手心向我传来一种力量,那力量分明很轻,我却掂量出一份深重。是不是很多的时候,爱情不过是一种力量,可以让人前进,也可以让人退后;可以让人清醒,也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瞬间,我被柳暗轻轻一拉,整个身体混入车流和人群。
——这个城市很大,我们生活的空间却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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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些~说来就来,无需等待』
整整一个~午,我并没有找到胡一锋。城市实在太大了,我们人像来来往往的蚊虫,在城市里飘来~去,~找个人还真没那么容易。夏天的日头特别长。阳光将人群的影子从街头延~到马路对面,车开过,光影闪烁。柳暗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坐~来休息,问我喝茶还是去吃冷饮,这么~的天,我当然选择吃冷饮。正好马路边~有一家冷饮店。我们选了一个离空调较近的位置坐~。柳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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