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哥！你还喝君山吗？”

“喝，只是现在喝的很杂，什么碧螺春啦，龙井啦，茉莉花啦，各式各样，有时为了刺激，还喝苦丁和功夫茶，但都没那个味，也许一生一世就那么一回，上帝很吝啬的。”

“嗯，确实！吝啬得很！就那么一次，再没有机会了。我现在很想听，但只能梦里寻了……”

向妹的暗示语，让我心一颤，是呀，太吝啬！人走茶也凉了。

转眼，冬去春来，我与向妹一起走过了三个年头。因华哥太忙，摆上桌面之事一拖再拖。

“本来说好的，但芸姐忒忙，春节一过又要到省城开会，没回来”向妹像是在解释什么，“不过她说，忙完这阵子一定回来。她还再三咋咐我去拜访她的一个老同学，我的初中老师，关系蛮好的，住在派出所里。我看你今天没什么事，就陪我一起去吧！下午四点，约好了。”

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为了不扫她的兴，还是笑着答应了。

上午约略整理了一下房间，就到附近一家快餐店，炒两份小菜，原本只想简便，不想寻常饭菜还吃出了一番情调：素淡的青菜，柔柔脆脆，在唇齿间，溢出家乡独有的那种温润，倍感温馨；店子小，里面又只有两个人，家的感觉，在默然对视的一瞬洋溢开，相映会心的一笑，我们不约而同地把菜送向与原来相反的方向，菜也顿时甜蜜，在嘴里轻轻摩挲，感觉舌头的味道。偶记起《摸鱼儿》过雁丘中几句“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说点什么呢？话到临头，还真是千言万语，欲说还羞！

下午挑选礼物。那位老师，既然我不认得，也就不大在意。向妹走这家狂那家，挑饰物选衣服。还偶尔朝站得远远的我比划比划。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准时来到老师门口。

“向向，进来！进来！快进来！”里面爽朗热情地招呼，像轮船扬起的波浪，层层拍打着石罅的岸壁，哗哗地撞击心中水乡渺远的记忆。怎这么熟？

进门的一刹，我惊讶得差点没晕倒：芸姐的老同学，向妹的初中老师，竟是我的班主任！

“钟老师！”一激动，冲口而出。

四只眼齐莎莎地投向我，像高岗上的探照灯！……

“你——你是——瞿懿达？”“你——你——认识钟老师？”

一个搜寻记忆，一个如梦初醒，两人几乎同时收回直直的眼光。

“我是瞿懿达，新湖中学二班八一届学生。钟老师是我初中班主任！”

向妹求证的目光转向钟老师。

“嗯，是呀！长高了，长大了！但脸目没有怎么变，还是原来初中的样子！你们的印象我最深了。一帮人，都是这么高子”用手比一比腰部，“聪明乖巧，活泼可爱！”转向向妹，“他们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那时在乡下，经常带他们看轮船，捉螃蟹，采芦笋，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只可惜，后来出的人太少了，一直是我的遗憾！”

“现在同学都过得蛮好呢。上次去岳州市，林玲就数出了四五个万元户。”

“是吗？我就知道你们，够勤奋，够努力！”

“那都是深受老师影响，您说过，二十八岁才参加工作，唯一的感悟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去追回逝去的时光，现在我都记得。”

“那时——雄心勃勃——想干一番事业呀”钟老师自嘲似的笑了笑，“等调到镇上，教向向她们的时候，就变了，循规蹈矩了，墨守成规了。”

离别后，我们还围绕这个话题：

“哥！你说巧不巧，钟老师是我们共同的老师！”

“世界原本就这么小啊！转一转，都是老面孔，终点原来就是起点吗！”

向妹伸出胳膊，略略侧头，“我要把终点和起点栓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伸手，却碰到了向妹提的袋子。一直沉浸在美好记忆中，根本没注意，“礼物，没送？”

“送了呀！”向妹两手缠住我胳膊，仰着头，小鸟依枝般的，“这个吗，等会儿送！”

一路支撑着，人字似的回到房间。

未及落座，向妹就郑重其事起来：

“站好！受礼！”

“相依相伴，红红火火，辣椒一串！”向妹虔诚地把两个火红的小辣椒戴在我胸前，“如果你违背誓言，看我不辣死你！赫赫——”等转身，我一嗔。

“别耍小动作！规矩点！哈哈——死缠烂打，不离不弃，围巾一幅！”系上一拉，“知道啥，用处很多！”人不会掉进同一个陷阱，我逮住机会顺手一缠，两个**刚好绞在一起！“有用，管用，实用！哈哈哈”我放肆、放纵的笑。

“你好坏！”娇嗔一声，拿起最后一个盒子砸向我，“猪脚马蹄套牛皮，小畜生看你能跑，咯咯咯——”话还没完转身就跑了。

欲说还羞，向妹好聪明，我咋就这么笨！第二天一早，我便上精品店挑选了一个风铃：银丝彩带挂榆钱，七色霓虹分中天；红黄青螺旋条衬，橙绿紫飘拂连边；四支玲珑透明蓝管，晶莹似天，五颗熠熠闪烁小星，澄澈如眼；高低错落音出高山流水自然，轻重交通声落霓裳羽衣天宫。

我心轻数着向妹来时的步点，用一个男人庄重的礼节，向她献上我的礼物。

向妹半抱风铃，半抱我：“小资！这不是浪费吗？”身体微微蹭了蹭我。

过一天向妹再来，又说：“那东西不好！心痒痒的，一响就是你，丢都丢不掉！咋办啊？”

“那丢了风铃，不就好了。”

“想得美，那个敢丢风铃，看我怎么收拾他！哼哼——。这事不劳你烦心了，我经周密计算，找到了公平的方案：它闹我，我闹你，你送的，两清了，都不亏，这样就划得来了。”说着，就扑了过来……

可惜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随着向妹渐渐远离的身影，那些礼物和情调也都悄悄逝去，再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