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陈占魁早早醒了,却一直懒懒地躺着。渐渐地,村院里有了说话声,不时响在地坪里的脚步声,还有黄狗低低的吠叫和爪子挠动门的声音。黄狗不屈不挠的挠门声搅得他再无法躺下去,只好起来把门打开。似多年不见,黄狗一窜进来就竖起身子抱他的腿。这使陈占魁一阵心酸,觉得黄狗比珠子强,珠子恼恨他,一甩手就走了,黄狗却是哪里也不去,死心塌地就守着他。
门外响起堂兄陈占武的声音。陈占武是九湾子组长。“占魁,昨晚上村长来找你。”
陈占魁微微一怔:“村长找我,什么事?”
陈占武一脚踏进来:“村长说市地税局有几个人要下来钓鱼,村长想要他们上你那塘里去钓,钓多少按市场价算。”
陈占魁口气生硬说:“他王厚清真是发乱话,叫人到我塘里钓什么鱼?何老水那塘比我这塘大多了,鱼也养得多,怎么不到他那塘里去钓?”
陈占武一见陈占魁如此作态,有点莫明其妙,就也板了脸说:“何老水那塘离马路远,地税局那些人是自己开车来的。你做这个样子做什么?又不是白钓你的,说好了按市场价算,你有什么划不来的?”
陈占魁还是摆手,语气不容商榷:“叫他叫人到别的塘里去钓,我这塘反正不行!”
“怎么不行?”
“不行就不行!”
“你敢违反村长,我说这水塘明年你是不是不想再承包了?”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你到底允不允?”
“我说了要他叫人到别的塘里去钓,这世上又不是就只有我这一口水塘!”陈占魁仍是不松口。
“好好!”陈占武气得拔腿去了。
草草弄了一点吃的,陈占魁的脑子里还在过电影一样过着昨晚的事。他清楚,妖娆女子这条鱼其实是撞在他撒的网里。他对那女子出手的丝毫不留情,连他自己都吃惊,才明白自己并不仅仅是想从她嘴里弄到胖女人的情况。他恨黑痣,恨天下所有的**。收拾了这一个,有了对付胖女人的办法,但现在他并不急着想找胖女人,急着想找的还是黑痣。这**离开了外来妹理发屋,她去哪了?她还在归东吗?
陈占魁想起一个人——鱼贩子邢六块。通常到陈占魁塘里捕鱼的鱼贩子有三人,其中一人就是邢六块。邢六块人黑,小眯眼,满头花白。邢六块48岁那年起歹心干起了偷牛的勾当,事发坐了四年监狱,出来后老婆不知去向。也是贼心不死,邢六块出狱后虽不再偷牛,却又瞄上了一建筑工地的电缆线,结果,又被判刑三年,前年才出来。这一下邢六块知道厉害不敢再偷,就与人合伙贩鱼卖。手头一有钱就外出找小姐,又口无遮拦,一沾酒就将他嫖娼的事尽数抖落,还美滋滋地向人炫耀:“还是改革开放好啊,让我这老牛吃到了嫩草。你说我这60多的一把老骨头搂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娇娇娥娘那是个什么滋味?”
想起邢六块,陈占魁就觉得心里憋气,他个狗日的今天这个窑子进明天那个窑子出,就不见他有事,我不过才弄一回就落了个家破人亡。这世界上是不是有鬼?我到底是撞了个什么鬼?
陈占魁决定去找邢六块,他想邢六块经常在窑子里出没,他嫖过“黑痣”也说不准,就算他没嫖过,终究是“偷腥的猫儿不改性”,邢六块肯定还要往那些地方钻,就托他找人。
邢六块住在相距九湾子八里路远的菜园村。陈占魁找到邢六块时,见他正坐在一棵老樟树下跟人打牌。别人桌前有石子,他桌前却是光光的,看来是打输了。想不到陈占魁在邢六块身后站了片刻,他那三个对手就纷纷将石子朝他面前扔。这一来,邢六块那原本绷得**的一张黑脸就绽开了笑意,扭头朝陈占魁朗声说:“陈老弟,占你的光,你看你来了,我手气跟着就来了!”
陈占魁窃喜,知道邢六块一高兴事情就好说,果然,待打牌的一散,他一提找人的事,邢六块爽快就应了,还拍着胸膛说:“这事我包了!”又问,“叫什么名?”
鬼才知道她叫什么名。陈占魁刚才编造故事说,他有个外县的亲戚打电话来,说女儿在外头打工,但有人看见她在归东城里当接客的小姐,那亲戚就托他查实人具体在哪个地方,他好过来将人带回去。陈占魁愣了愣,只好顺着刚编造的故事继续编造。“说是叫刘秀秀。但她瞒了家里人在外头干那种事,肯定不会叫真名,所以,要找刘秀秀这个人肯定找不到,不过,她人长得有特点,左下巴边上有一粒黄豆大的黑痣,好认。”
邢六块说:“人找到了你那亲戚怎么谢我?”
陈占魁说:“酒是少不了有喝的。”心想,这老贼古子恐怕不是几盅酒能打发的,就又说,“到我鱼塘捞鱼。”
“捞多少?”
“你说。”
“嘿嘿!”邢六块干笑了两声,“不要多了,二十斤!”
老贼古子!陈占魁心里骂,“行!二十斤就二十斤。”一咬牙嘴上应了。
邢六块在陈占魁肩上拍了一下,作一副一本正经状,他说:“看你老弟的面上,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帮你把人找出来。”
陈占魁说:“要快,越快越好,慢了,恐人又走别的地方。要那样,我那二十斤鱼邢老兄你就要看光光。”
邢六块说:“我要的东西哪有看光光的。放心,那些个地方的老板我都熟,只要人在归东,没有找不到的。”
回到九湾子,陈占魁一进村遇上要到井口挑水的三嫂。三嫂大声说:“占魁,珠子回来了,珠子也是刚到屋。”
陈占魁急忙赶回屋一看,珠子果然回来了,她在楼上,打开衣柜的门正将一些东西朝她脚下的一个包里塞。听见脚步声,珠子回过头,父女俩的目光对上了,但珠子没叫他,倒是陈占魁先开口,“珠子……”只叫得一声,就觉得鼻子酸,不知下面再说什么。珠子面色阴沉,没应,转身又去柜里拿东西。他明白了,珠子不是真正回家,她只是回来拿她需要的东西。她还是要走。
陈占魁说:“珠子,这些日子你在哪里?”
珠子似没听见,只把背朝向他。
珠子以前不是这样。以前,他若跟玉秀拌嘴,往往珠子会站在他这一边。有一次,珠子还笑嗔她妈:“妈妈,爸爸是老实人,你欺他就是欺老实人!”如今,他毁了自己在珠子心里的形象,老实人怎么去嫖娼?这是珠子无法容忍的,更叫珠子无法容忍的,他嫖娼惹下病把她妈妈给害死了。
陈占魁说:“珠子,你还要走?”
珠子到底回过头来。他分明看见女儿眼里蓄满了泪。珠子忿忿说:“你不要管我走不走!”
陈占魁心里积着很多话,他想说:“珠子,爸爸该死,可我那天是要去剪头发,我是真的要去剪头发,我不是……”但话卡在喉咙里一句也出不来。你一个当父亲的,如何跟女儿作这样的申辩。两眼直直地看着珠子,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说什么。陡地,脑子里跃出妖娆的女子,就知一条人命已犯在自己手里,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倒盼珠子快快离开这屋子远走高飞。想问问石头的情况,到底也没问出口,一转身,他下楼去了。
三嫂担水回来一看珠子提着包从屋里出来要走,一把将她拉住,诧异说:“珠子,你还要走?”
珠子泪流满脸,不吱声,她挣脱了三嫂的手。三嫂还要拉,陈占魁朝她摆手。珠子头也没回走了。
三嫂嗔陈占魁:“你这人怎么搞的?就不拦住她!”
陈占魁长吁一声:“随她去吧!”
几天过去,陈占魁去找邢六块打探事情进展如何。没想到一见面,邢六块说:“陈老弟,你那亲戚的酒我喝不成了,你那塘里的鱼我真的只有看光光了。”陈占魁忙问何故,原来邢六块要去河北沧州,他在河北沧州开了一家冶炼厂的侄子要他去食堂当伙夫。陈占魁一听,心里一阵失落。心想,看来这事求人不如求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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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失踪』
天一断黑,陈占魁开着~的出去了。~的驶~归东城区时,路边有人向他招~。陈占魁开得快,一闪过去了。他真想探出脑袋告诉那招~的人:“~坐我的车,我的车是专送人~西天的!”跟那天一样,他将车停在外来~理发屋的附近。不远的一家新开业的酒店的门前~立着两株塑料棕榈,一株紫色,一株蓝色,在徐徐吹拂的夜风中不停地熠熠变幻着光亮。城市的夜跟乡村不一样,在九湾子,纵然是炎~的夏天,高悬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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