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上页)和我家住隔壁的二叔命运多舛,一生很不如意。旧社会时他在旧军队里做小差事,刚够自己糊口。他的相貌酷似我父亲。浓眉大眼,长方脸,双目炯炯有神。那时他虽然才四十出头,但沧桑岁月使他的面颊已横卧皱纹,头发中已爬出许多银丝。和父亲的性格一样,他内向,不善于表白,待人诚恳善良。但是比起父亲来,他有时还敢说敢做,我父亲则显得过于懦弱,胆小。
二叔娶的妻子很风流,不善于料理家务,常常出外和她的朋友们打麻将,且经常夜不归宿,为此二叔经常和她打架骂仗。
我记得这个婶子(其实我从来不叫她二婶)长相一般,剪着短发,常常穿着黄军装(可能是二叔的军装),当然有时偶尔也穿着鲜艳的旗袍和短短的外衣,斜带着无沿帽。总之,按现在的眼光看,她是个很现代很赶潮流的人物,但是在当时的年代,她在人们的眼中是另类人物。
作为长辈的四爷尤其看不惯这个二婶,认为她的行为败坏了陆家的家风,经常将她叫到上房教训她。有时她不服管,和四爷大吵大闹。有一次,威严的四爷被她顶撞的生气了,抄起棍子就撵着打她。二婶子急忙跑到我家的炕上,用被子顶在头上跪在那求饶,并求我母亲说情,才算了结。
二婶子爱玩麻将,爱玩一切她认为好玩的各类牌及爱看戏。因为她性格的使然,她不但毁了她的家,还几乎把我和父亲葬身于火海。
有一年冬天,我和父亲已经睡了,母亲和四奶奶、二婶、三婶、文芳叔在上房玩花花牌(一种老年人玩的牌)。二婶子输了钱,气呼呼地回家拿钱时,匆忙中把门帘撂到靠门口放的火炉子上。门帘被燃着后,火苗又窜上去烧着了纸顶棚。从屋顶掉下来的火又烧着了**的被褥。房子里浓烟滚滚,浓烟从屋顶、墙缝跑到了我家。父亲被强烈的烟雾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被惊醒了。当时我见满屋子都是滚滚烟雾,惊问父亲怎么回事。
这时父亲披着衣服已经坐起来了,他急忙做了一个不叫我说话的手势,悄声说:“你赶快穿好衣服到上房去叫人,你二叔房子里可能出事了!你到院子里看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喊叫。如果是着火了,一喊叫,火会越着越大的。”
等我跑到院子时,看到二叔家的房子完全是一片红光,火光闪烁。汹汹地火焰已经在吞蚀着窗棂。当时吓的我浑身发软,腿几乎迈不动了。我浑身发抖的跑到上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火!火!”正在玩牌的那些人,见我的神色,知道大事不好,四叔连鞋都顾不上穿,从**跳下来,蹦到了院子里。
人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救火,院子里一片混乱的嘈杂声。所好的是水井就在二叔家的门口。用辘辘从井里绞水的,往房里泼水的。不知是谁拿了一面铜锣上到房顶敲起来,边敲边喊:“救火了!”左邻右舍闻声都来了,一时忙乱不堪。三叔打电话把消防队也请来了,可是消防车进不了院子,干急没办法。这时二叔不知从哪里也回来了,气急败坏地投入到了救火的行列,有人给他说了着火的过程。
等火势完全扑灭后,我发现二婶子躲在一个墙角瑟瑟发抖,二叔上去在她的脸上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巴掌,又揪着她的头发打,大声骂着:“你给我滚!滚!”二婶挣脱后哭着从大门跑出去了。
我进到二叔家的房子一看,大火把屋顶完全烧塌了,炕上的被褥烧的七零八落,连二婶子藏到褥子底下的金圆券也烧的半半拉拉的。
从这场大火后,二婶子跑了,再也没见过她的踪影。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无人过问。可见,这个婶子在陆家的地位和身份是多么地低微。听我二姐说,解放后她还见过这个二婶。她摆了一个纸烟摊,二姐想跟她说话,但她把脸扭了过去。
这场大火给我的惊吓使我永世不能忘怀,以至于多少年来,我都不敢听见或者看见哪里着火。只要听见或者看见哪里着火了,我浑身就颤抖的像一片风中的树叶。
二婶子跑了以后,二叔的脾气越来越大,经常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半夜才回来。他经常使劲地敲着大门,喊着骂着,搅的四邻不得安宁。父亲把门打开,劝他回自己的屋子,母亲把水给他端来。他一把将父亲推开,在院子里,借着酒劲开始又叫又骂,又喊又哭,边吐边蹦,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怨愤。上房的人,西房的三叔、三婶都不理。父亲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中,拴上门默默地坐在炕上抽烟。我害怕的躲在母亲的身后,担心二叔把我家的房门踢开。
二叔折腾的时间长了,母亲对父亲说:“你出去劝劝吧。”
父亲说:“别管他,他骂够了就不骂了。”
二叔直到筋疲力尽了才回去睡觉。他的酒劲醒了,有时也会过来敲我家的门,喊二姐给他倒些水喝或叫母亲给他弄些吃的。
有一次他骂的时间长了,可能做的有些太过分了,上房的文芳从上房冲出来,揪着二叔的头发把他的头往石台阶上碰,直碰的额头上的鲜血直流。
二叔异常的叫声引起了父亲的注意,他一步从房子跑到院子里,见状扑上去和文芳打在一起。西屋的三叔和几个婶子们都起来了,人们连拉带劝。这时,四爷从上房出来了,他站在上房的台阶上大声吼道:“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兄弟们顿时停止了打斗,各自回房。从此,东房的两兄弟和上房的积怨越加深了,他们暗自较着劲。
小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他们的这种复杂关系,总认为是二叔的过错。成人后,我问大姐和二姐:“二叔那时在骂谁?”两个姐姐说:“咱二叔和父亲一肚子冤仇呀”她们把发生在父辈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我。
原来,这段积怨根深蒂固。做官的曾祖父,有一笔很大的家产,在他临终前,将这些家产分给了四个儿子。
亲祖父的女儿——我们的姑妈,经常接济娘家,这样,祖父手里就比那几个弟兄更富裕一些。
在父亲和二叔还没成人时,祖父在一个叫三角地的地方买了一院房子,本想在那里享受天伦之乐。不想祖父忽然得病在身,而且一病不起,不久于人世。祖母每天哭泣不止,直到把两个眼睛哭瞎。
谁知祸不单行,姑妈的婚姻又发生了变化。那个姑父在湖南还有一房家室,并有了儿子。老婆和儿子从湖南来到迪化市,一看男人娶了小房,顿时大怒。对姑妈百般虐待,姑妈受不了这种非人的虐待,跑回了娘家。祖母更加悲愤交加,无暇顾及房子的事了。就在此时,三爷给祖母说,祖父买的那个房子还需要补办一个什么手续,需要拿房契去办。当时祖母也没有多想,就把房契给了三爷,托他去办。
姑妈长期住在娘家,整天哭哭涕涕的,也不是个事,祖母亲自把她送回婆家。过了不久,姑妈又哭着跑了回来,说大老婆容不下她,她实在受不了她的虐待,坚决不再回去。
姑父这人还算有良心,一看实在住不到一起,就给了姑妈五箱子金银财宝,和姑妈解除了关系。
尽管姑妈手中很有钱,但她想不通,受不了这个刺激,二十出头神经就错乱了,整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祖母全力以赴地忙着给姑妈看病,照顾她。等想到那个房契问三爷要时,开始三爷还支支吾吾的,后来干脆说没给他。
过了很久祖母才得知,昧了良心的三爷已经搬到了那所新房子,将这所宅院据为己有。祖母只好和三爷打官司,但没有凭据,家里也没有人主事,官司随后打输了。祖母气的一命呜呼,临断气前给她的两个儿子说:“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个仇,是老三他们霸占了咱们的家产。”并说:“我要带走你们的姐姐,留下她在世,没人管她,我不放心。”祖母断气三天后,姑妈无缘无故的倒地而亡。
父亲和二叔那时还小,他们在亲戚的帮助下埋葬了自己的母亲和姑妈,将仇恨深深地埋在心里,靠着父辈留下的家产,相依为命长大成人。
听说霸占家产的三爷,后果很不好。老了时,他把那一院房子赌博输给了别人,他抱养的儿子离他而去。最后他无处可去,又回到了二道巷我们居住的四合院。住在一进大门的西南角厕所旁边的一个堆破烂的五、六个平方的小屋。靠别人施舍过日子,最后就死那个小屋。
我依稀还记得,有一个穿黑衣的、脚上和手上系着红绳的老人在那个小屋里停放着。我问姐姐:“那个黑衣人是谁?”姐姐说:“那就是三爷呀。”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可能是上天对他的报应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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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我的一家』
(二)我的一家第四章从以~诸多的叙述中,可以看出,位于闹市区的这个四合院的生活经历并不平静。以~写的只是我亲~经历的或是我亲~听到的一些事情,至于那些我还不知道的明争暗斗、曲曲折折、坎坎坷坷的事就更多了。我们家住在四合院的东屋,门前没有高台阶,房内陈设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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