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突然的变故，使云不晓精神崩溃了。抢救母亲是必须的，钱是必需的，肇事司机找不到，赔偿的事就是空谈，人命等不起啊。

三天了，望着特护病房里还没苏醒的母亲，云不晓的心碎了。他突然感觉到生命是这样脆弱，人的力量是这样渺小，所有的傲气在那一瞬间彻底像破裂的气囊，跑得无影无踪了。就是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比不上抢救母亲重要。

夜，笼罩了云不晓那颗朝气蓬勃的心，冬天的风寒冷彻骨，细雨无声地飘落在他脸上，那点寒冷已经微不足道了。彻骨的寒冷已经将他所有的追求和梦想冰封在一座无形的冰山深处，无情的寒风吹拂着他满怀的无奈和无助。他缓缓地朝着夜总会走去，身边走过很多人，但他总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街上的路灯下，他的影子拉长、缩短；缩短，又拉长……那份孤独和凄凉将二十二岁的云不晓，突然变成了六十岁的沧桑。

云不晓说，在寒风里，在细雨里，他的眼睛**着，从医院到夜总会大门口，一直**着。但是，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流眼泪，他在心里说，生活不相信眼泪，尤其不相信男人的眼泪。

如果说在母亲出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要为家庭分担责任，那么在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男人了，男人——不是分担家庭责任，而是承担家庭责任。

何况，他承担的还是母亲的生命啊。

二十二岁的云不晓，含着眼泪走过了他生活历程的一段短暂的路，却又是人生历程里最长的一段路。三公里的路程，他走了三个小时。他身体里有一种承担所有责任的力量，但他的**是那样的飘忽，双肩是那样的软绵，每跨越出一步，都仿佛跨越一条宽大的鸿沟。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前进，像蜗牛那样，进三步，退两步，缓慢地，艰难地走向那个他曾经多么不愿意去的地方。

夜，总是掩藏着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罪恶。是的，谁也不能否认，夜是罪恶的掩护，很多罪恶的事件都是在夜里进行的。特殊服务，不光是星级饭店宾馆，像夜总会那样的场所，则更多。云不晓没进去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少，进去后也看到过一些，不过他坚定地不让自己深入罢了。

不过现在，走在夜街里的云不晓，在或明或暗的灯光里，他迷蒙的双眼里所浮现的，就是一个个神秘的包厢，耳畔响起的是包厢里那夸张的**和调笑。

云不晓站在夜总会大门外，望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他刻意地为双耳戴上了无形的耳塞，都市里固有的夜市喧闹离他而去，他的听力世界一片安静，安静得那么可怕。那闪烁的霓虹灯，就像幽明地府的鬼火；那男男女女忙碌的身影，就像一个个无声的鬼魂；那来来去去的轿车……刺耳的喇叭……

不是上刑场，不是去地狱，只不过去夜总会工作而已，云不晓的感觉，却是心被掏空了一样。抹去了眼里那片泪雾，云不晓忽然快速迈开了步子。这一步迈得轻巧，坠落得却那么沉重，欲望的深海里从此翻腾着他这个孤高清傲的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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