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班子宏图初展鬼相机真情难隐

然而，楚天雄口头上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内心情感却是非常矛盾的。柳学群真的对自己会有如此严重的威胁，他岂能离心离德地孤立他，同他争权夺利？他心里总是半信半疑，犹豫不决。他难以逃避他俩在长期相处中形成的甜蜜深厚友谊的滋润。

当年，是柳学群帮助他逃出了那个“鬼门关”的。他从郊县调市委组织部研究室后，工作很不理想。恰好，那时柳学群所在的宣传部需要调进一些干部，其中也有宣传处的一个名额。左家华一听这个消息，夫妇俩一同来求柳学群一定帮忙，把楚天雄弄到他那里去工作。左家华说：“学群啊，看来还得你出面帮忙的。天雄那一步是彻彻底底底地走错了，当初你提议你俩一块工作是对的，硬是他鬼迷心窍，想贪便宜，走捷径，结果一头钻进了研究室这个‘鬼门关’里去写材料。你知道他的文笔是那样笨拙，能搞出个啥名堂来。他揽来了瓷器活，而他却没有金刚钻，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帮他收拾烂摊子，给他擦屁股，几乎没把我没累垮整死。不仅如此，现在你看看，把他自己都搞得寝食不安，常常失眠，人都瘦了几圈子。”

左家华说到这里，用双手把楚天雄的头扭向柳学群说：“你看看他这气色，面黄肌瘦不说，还成天闷闷不乐的，就像霜打了一样蔫蔫的。我怕时间一长，真的把他的身体给搞坏了。”

柳学群笑着打趣地说：“那里那里，天雄的消瘦要从你左家华身上找原因。你呀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常常是索取的太多，而却供给不足。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楚天雄见柳学群在开他们夫妻的玩笑，就老老实实地说出了他的苦衷说：“哎，学群啊，求求你别胡说了。我真的是胜任不了，今生今世，这笔墨饭我算是吃到头了。写过来写过去，整天把人搞得头昏脑胀，睡不安稳，吃不下饭。这么再折腾下去，我真的是要发疯了。如果可能的话，你帮帮我一把吧。”

左家华接着说：“学群，看在咱们是老同学的面上，我也求求你了。”

柳学群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意思。楚天雄来到市上的时候，他就提过来宣传部一起工作的意见，但他想入非非，拒绝了。现在他们夫妇来求他帮忙，他能不帮吗？于是他说：“这还求什么，只要楚天雄不怕影响他的仕途前程，不怕在宣传部犯错误，这个忙我就帮定了。”

但是，搞宣传工作的人，一定要有点笔杆子的名气与作品成果，光靠柳学群的个人推荐是不行的。当时的老部长听了柳学群的介绍，表示是可以考虑的，但他对楚天雄的才干不甚了了，他自己也没有拿出什么作品来让人家看，老部长一定要看看他的现场作品再说。于是，他当面给楚天雄一个正在进行中的会议材料袋，里面有会上几个单位会议交流的典型发言稿，还有情况简报等等。然后老部长给他口授了一个他的会议总结讲话提纲，限时一天之内完成这篇讲话的初稿。

楚天雄写了一整天，在交稿前的晚上，他偷偷送给柳学群帮他参谋参谋，想听听他的意见后明天再交稿。

柳学群粗粗地看了一遍，实在不敢恭维。虽然洋洋洒洒的6000余言，篇幅不小，但存在的问题是面面俱到，平淡无奇。既没有重点，也没有实在的内容，真的是拿不出手来。他把老部长交代的提纲看了看，认为他的主要问题是出在对会议成果的评价概括得太肤浅，干巴巴地几个观点排列在那儿，没有用典型材料中的事实去充实与阐发，根本立不起来。对于今后工作的意见，也没有严格按提纲展开去写。所以他与楚天雄商量，还是把左家华找来，一起开夜车改写。

他们三人到市委招待所要了一间房子，由楚天雄自己执笔记录，柳学群与左家华一边翻阅会议交流发言稿与简报材料，一边参照提纲进行口授。一直搞到天亮，4000余字的篇讲话初稿才算勉强完成。

这天早上一上班，就是老部长限期到头的交卷时间。楚天雄按照要求，准时来给老部长递交了讲话稿。老部长看了这个初稿后，他立即把柳学群找去谈话，不无称赞地说：

“嗯，学群啊，你推荐的这个人还不错，他的综合能力还是可以的。不愧是组织部研究室锻炼出来的人。”

这个会议之后不久，老部长决定调楚天雄来宣传部工作。这才使他从此走上了一帆风顺地发达通道。

是啊，他与柳学群的关系是经过风风雨雨考验的。他们是同桌同学和同一个处室的同事啊，没有他设身处地的帮助，哪里会有他今天的一切呢？

然而，楚天雄的心绪总是不够平稳，经常反反复复。是不是真如娄争先所言，他们过去那种友谊关系，并不是永恒的、凝固的。世上哪有不变的友谊，只有不变的利益关系啊！过去的友谊至多说明过去，而现今却是他们之间的声望、威信与人心实力的较量啊！谁主谁从，孰强孰弱，才是他要面对的冷酷现实！难道他要固守那个陈旧得发黄的历史，而无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生活吗？

楚天雄这样一回想，似乎又忘记了过去的一切，非常同意娄争先的见解了。当“一把手”的确不是客客气气地请客吃饭，没有必要推三让四。他如果不趁早一步步地削弱柳学群的影响力，就不可能加强他的权力与威信，真正形成有利与他的人心天平。

但是，楚天雄还是忐忑不安，有些迷惑不解。这是非此即彼的推理啊，未免太牵强附会了，说不定会犯极端化的错误。仅仅只凭他人的几句只言片语，一些莫须有的猜测，就轻易地做出毁友的举动，未免太幼稚太无知了么？娄争先所谓的力量对比与人心倾向的分析，其目的是很清楚的，他就是要他不要与柳学群相好，不要相信他俩过去的友谊。他在表面上对他的亲近感，是不是掩盖着他骨子里的什么脏东西呢？楚天雄一时琢磨不透。

楚天雄对娄争先的那些预言还是有些怀疑。连最知己的朋友都那样去看待，首先以自己的离心离德，来度量他人必然离心离德，真是荒唐可笑。没有同志间的相互信任，被此的友谊与情份，那里会有合作共事可言，更不会有事业上的成就！这时，英国培根的话回响在他的耳际：“没有真正的朋友实在是凄凉孤独。如果没有朋友，这世界只是荒野一片。”这一精辟结论，就像给他说的一样亲切。

于是，楚天雄又有一点激动了。他双手卡在腰间，在办公室里兜着圈子，独自背诵马克思的一句名言：“友谊需要忠诚去播种，热情去灌溉，原则去培育，谅解去护理。”

如此看来，楚天雄是识破了娄争先的用心了。他用宋人许榧的一句格言勉励自己：“与邪佞人交，如雪入墨池，虽融为水，其色愈污。”这时，楚天雄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对娄争先的所作所为有了他的惊惕性。

然而不然，楚天雄这人总是豌豆心，上下滚。他经常神经过敏，缺乏应有的主见与坚定性，疑神疑鬼地放心不下。加之他毕竟离开宣传部一段时间了，对人处处设防的心理状态，使他既不愿对这种近乎推理小说的见解轻易苟同，又不能在心灵深处筑起排除闲言碎语的堤坝。所以，他处在东风来了顺东风，西风来了顺西风的飘摇境地。

“咚咚！”楚天雄正在思考着，一阵敲门声干扰了他。接着娄争先走进了办公室说：“楚部长，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吧。”

这是一个情况通报会，又是新的领导班子宏图大计的定向会。到会的各个处、室的负责人和留任的老副部长柳学群一起，向新到的部长楚天雄、副部长谢和平通报当前工作情况后，大家围绕如何开创全市宣传思想工作新局面的议题进行讨论。

自楚天雄上任以来，尽管他嘴里没直说，但心里想的总是怎样把宣传思想工作，搞得比他的前任于部长时代更有声色一些，这倒不是说他比他的老上级有多大的能耐与本事，而是他对市委任命自己作一个好的交待，也是他面子上的需要。不管怎么讲，“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心情在激励和鼓舞着他。他不要说烧“三把火”了，总应该烧他一两把火才对呀，好给市委祝书记一个新的印象，更何况还有一个市委常委的职位在那里悬着呢！可他翻来覆去地苦思冥想，而收获却微乎其微。他绝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他也有不少想法，但他总是嫌它零零碎碎，系统不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开创性，缺乏独出心裁地见地，更没有走出中西部，迈向新世纪，放眼全世界的开放意识，他的许多想法都是前几年的老套路。重要的是他所想象的东西，却找不到一个与旭丽市现实经济生活连接的结合点，大有为宣传而宣传的味道。所以，楚天雄不愿把那些不着边地的想法先拿出来供大家讨论，怕他的部下们耻笑他的闭塞、少见与想法的拙劣。所以，只好把球踢给部下，他推推托托地说：

“这样吧，这些老情况你们随便说说，我俩知道知道就行了。那么今后怎么办呢，工作怎样上台阶上水平？我看还是大家一起来谈谈，就算我今天走群众路线了。在过去那段时间里，我在市政府做市长助理，可以说已经生疏了宣传思想工作，还是先听听大家的见解，特别是老部长柳学群同志的高见。”

柳学群作为上届班子里留任的唯一领导人，深感自己对新班子工作的正常运转负有责任，特别当楚天雄点名要听他的高见时候，他坐不住了。于是，谈了他对开创今后工作新局面的几点想法。

柳学群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为老同学再创工作的新辉煌进行了设身处地的思考。他们这一届是在世纪之交建立起的新班子，又面临着西部大开发的难得机遇，应该有个跨世纪的工作设想和奋斗目标才对。他认为干工作就要有个抓手，有个符合实际的切入点才好下手。而这个切入点与抓手就是将于5月在旭丽市举行的第3届中国中西部商品交易会。国内外客商将云集这里进行贸易洽谈，迎接和实施西部大开发，那是一个多么好的舞台啊。我们要占领这个舞台，把旭丽市的大戏唱起来，并使之火起来，使它真正成为那个舞台上的主角，就需要一个切合实际而又鼓舞人心的“现代戏”。这个“现代戏”的“剧目”就是旭丽市真正的优势到底在哪里，都是些什么货色。使外界从这些特点中了解和认识旭丽市，投资和开发旭丽市。这才是宣传工作为西部大开发服务的一项基本建设和舆论准备。

柳学群根据他自己的体会，把旭丽市的优势概括为四个极其平常的字眼：“资源优势”，而把它的表现浓缩为“古、路、矿”三个方面。他说：

“所谓‘古’，就是指古老的文化历史资源。大家知道，早在距今7000多年前，人类的祖先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如今地上发现的文物，地下找到的考古资料，其丰富的程度，就连我们当地人都眼花缭乱，难以置信。仅出土的稀世珍宝就有成千上万件。它不仅对解决中国古代历史上悬而未决的疑难问题，有着极高的价值，就是对世界历史都有极大的贡献。这些都印证了旭丽是一块宝地，一块亟待开发和利用的宝地。这些文物不光光是古董，更是珍宝，不仅具有研究价值，更有极高的观赏价值啊，所以，它又是丰富的旅游文化资源。由此预测，旅游业必将因它而大大发展。旅游业的发展又会带动如交通业、服务业、房地产业的开发和发展，这样就会给旭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成为推动全市全速前进的一个龙头项目。当然了，这个潜力尚待挖掘与开发，更需要保护，但开发它保护它，又需要大量的投资。这就需要海内外的战略投资家了解它，认识它，进而敢于来投资开发，使它的潜力真正发挥出来。那么这些要人家‘了解’‘认识’旭丽的工作，是不是就落在我们宣传工作者的肩上。这是我们工作一个有力的抓手，也是一个着力点。”

“‘路’，即交通，就是铁路和公路的现状和发展前景。这些既是开发西部的条件，当然也是一种资源，”柳学群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交通是旅游文化的硬件建设，更是西部大开发的一条大动脉。我市东接祖国中原大地，西连西北和西南腹地，是铁路和公路的交通枢纽，自古就是丝绸之路的一条要道，今天又成为欧亚大陆桥上的一颗明珠，完全可能成为西部大开发的交通交汇点，成为新兴国际商贸的一条重要通道。应该说前景是相当不错的，但它尚待进一步地开发和利用。目前，还有不少地方连乡政府都不通公路，那些地方的群众生产生活用品，基本上是靠人挑肩扛来解决，严重的制约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要发掘这个优势，就要完善公路网的建设，使之进一步地延伸再延伸，一直伸展到全市的各个村落，直到四通八达。这也面临一个投资的引进问题。要说服战略投资家们，使他们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这一领域来，关住西部，发展西部，这更是我们宣传工作者的重任之一。”

柳学群最后说：“‘矿’，就是矿产资源了。在我市各地探明的矿藏极为丰富，有金、钼、铜、锌、煤等等。有些矿藏的品位很高，纯度很高，为世界所仅有。有些储量很大，占世界探明储量的80%，够全世界用上上百年，极富开采的价值。有些产量占到全国市场的90%，具有垄断地位。只要把这些矿藏资源的蕴藏量和开采前景宣传出去，一定会引起国内外的战略投资商的高度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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