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简单地为我介绍了羊毛怎么出在羊身上。公司下拨给办事处的传单数量少则数万份,多则十几万份,发放传单的劳务费是每张传单三分钱。办事处发给业务员最高只有二分或一分半,余下的那部分不言而喻。这当然不是唯一可以做手脚的部分,可以做手脚的部分很多,具体有多少,办事处与办事处各不相同,要根据办事处主任的头脑来定。随着公司的发展,将来可挖掘的资源越来越丰富,现在的这点费用,也就不值一提。
我忽然想到了那些让我讨厌的宣传员,不觉生出一丝愧疚。虽然她们常给让我难堪,使头痛,但凭良心说,在我意识里,一直以为公司对她们不公平。她们真的很辛苦,大热天儿,狗爬在阴凉下吐着舌头喘粗气都不愿意动的季节,她们却为了这点劳务费挨家串户手脚不停的发传单。即便是腿脚快的,一天也只能发四、五百份,得到十块八块的报酬。为此,我曾自觉聪明的与曹斌说,找不到好宣传员是因为公司给的劳务费太低。现在,我完全明白了曹斌听后沉默不语的含意。现在,我要坐在主任的位置上了,我将如何面对她们?如何面对公司制度?如何面对自己呢?
这应该是每个主任,坐上这个位置后首先要考虑的。这是很重要的一课,但在公司的培训会上学不到。前辈们也不愿意无偿指教。曹斌的目的很快就暴露了。
公司的会计来核对账目时,曹斌果然掏钱补上了亏空。可在会计走后,又把钱装回了自己的口袋,并安慰我放心,按照他的办法做就能将亏空补上,出了问题他兜着。
我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非常矛盾。他提拔我,却给了我一顶带屎的乌纱帽,真出了问题,乌纱帽可以摘掉,可头上的屎得我自己擦干净!我擦得干净吗?不让他扣?他现在是片区经理,是我的顶头上司。
这种矛盾心理在我坐上办事处的位子后没多久就变淡了。即便没有曹斌的亏空,我想我也会像他一样做。曹斌说得没错,“狼”太多、太狠,公司给的肉太少、太瘦。割自己身上的太疼,舍不得!所以,只有昧着良心,继续割宣传员身上的肉!
曹斌走了,办事处里剩下了我一个人。不在天天面对那张判官脸,我浑身舒畅,汗毛眼儿里都“嗖嗖”地往外冒爽气。当天晚上,我在小吃店里喝几口酒,以示庆祝。
当我回到小旅馆时,却发现厅里变得很清冷。长椅上不见魏燕的身影,只有那台老旧的电视沉默不语,孤独地坐在柜子上。我不知道曹斌走的时候有没有给魏燕打招呼,我想魏燕应该是知道。想着,心里忽生悯念,觉得她有些凄楚可怜。我上了三楼,叫魏燕的名字,魏燕没有回声,却传来了老太婆的声音。
“你是谁呀?是小周吧!”
“嗯,我是小周。”我答着话,就见昏暗的灯光下,2号房门口探出了一个苍老的脑袋。
“她今天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你有事吗?给我说吧。”老太婆说。
“没事。我知道她不舒服,上来看看她。”我说。
“哦。那你去吧,她在5号。”老太婆不冷不热地说。
“5号是吧?”我故意装蒜,重复一句,脑子里早浮出了那天晚上发生在5号房间里的情景。不禁怦然心动,不能扼制的邪念在脑子里一闪,“我会不会成了那天晚上的曹斌?”我微微打了个愣神儿,面皮犹如火燎,自觉心灵龌龊,汗颜无地。
“魏燕,你在屋里吗?”我收起羞愧,上前敲门问。
“我今天不舒服,不下去了。”屋内传出魏燕忧戚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上来看你。”我站在门外,低着头,下意识的回避着门上那天我用来偷窥的窗口。
“不用了,我睡了。”她咽声婉拒。
我忽然失去耐性,被她的痴愚惹恼了,“为了个把你当作玩物的男人,值得伤心如此吗?”我暗暗地想着,情绪激动地用力敲了一下门,不耐烦地说,“你开门!你为什么我知道!”
“你、你知道什么?”她犹疑了一下,颇感惊诧地问。
“怎么,你想让我在外面说吗?”我忿忿地说。
魏燕被迫从**下来,把门打开。她果然哭过,而哭得挺厉害,眼睛肿得像两个小红灯笼。
“你值得这样吗?”我斜倚在梳妆台前,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态,看着坐在床边低头不言拘泥窘蹙的魏燕说。
“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她沉默了好半天,才轻声说。
“得了吧你!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曹斌?”我直截了当地说。
魏燕更觉惶窘,身子不禁一颤,两只手交叉在大腿上,不自在地互相揉搓,头低的更低,几乎要扎到床底里去。一缕发丝垂下来,零乱地散在额前,如一道黑色的幕帘,遮住了她窘急的脸。
“我告诉你,魏燕。”我逼视着她,郑重地说,“曹斌去年结的婚!你知道吗?”
魏燕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里迸出一束惊光,透过额前零乱的垂发,投射在我的身上,像寻仇索命的女鬼,显得非常恐怖。
我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立正,站直了身子。“别这么看我行吗?你的样子怪吓人的!”
“你骗我!”魏燕一扫方才的窘态与矜持,像中了邪,大声地对我叫。
她的表现在我预料之中,只是比我想象的要强烈许多。我稳住心神,脸上又显出一副嘲讽不屑的神色,挺直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下来,又倚在梳妆柜上。“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没有骗她,这个信息是我在公司打听到的,回来后想过告诉她,一直没说是因为我担心得罪曹斌。而且我猜魏燕也不想让我知道她与曹斌的关系。她和我聊天时有意避讳谈曹斌,很明显是故意隐瞒。我也只好装糊涂,不便再提。可今天不同了,再不告诉她,这个痴心的傻女子不知道还要自哀自怜伤心到什么时候。
“我告诉你魏燕,别觉得你在我面前不提曹斌就能瞒得住我,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曹斌!”我拿出一副智者的口气。脑子里却浮现出那天晚上的一幕,心中早涌起一阵慌乱。我停顿一下,稳住情绪,接着说,“我拿你当朋友才告诉你,你爱信不信,不信就当我没说!我马上走,不再打扰你傻子一样为愚弄你的心上人伤心落泪!”我说罢,却没有动身。
魏燕**地咬住**,瞠目直眼地呆了半晌,忽然呜咽一声,像火车开动,示意鸣笛。将头扑到被子上,埋住脸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伏在被子上伴着哭声起伏抖动的身体,心里恍惚生出迷离与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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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来的员工』
为了适应迅速崛起的市场,公司人员再次~行扩编,~求各办事~~散临时宣传员,招聘专职业务员。临时宣传员~~散了。我开始招聘新员工。由于正值高考结束,招聘工作比较顺利。不到一个星期,就招了七八个落榜的人才。这个顺利的结果,多少让我~有点意外。内勤~求条件高些(我特别制定的标准)。来了几个,有~~,~的我没看一眼便给否了。~的接见了几个,却总觉不尽我意,因此迟迟没有定~来。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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