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英包裹好哇哇哭啼的婴儿，放于三姨太旁边，轻轻对三姨太说：“妹子，是个女娃娃。活脱脱的像你呢。”

三姨太哪有力气说话，闭着眼，脸色苍白直喘粗气。易小英转身朝一旁的吴家娘娘说：“可以给三姨太上鸡汤了。”

吴家娘娘正发着呆呢，站在一旁的伍秀美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三姨太虚耗得太大，赶快去帮她做碗鸡汤来补补。”

吴家娘娘眼望着三姨太，正不知在出什么神，经伍秀美一拉，这才醒过来，急忙点头侧身出门。她并不急于去厨房里分派下人，却首先跑去了西厢的上书房。

吴有仁正来回地在房间里焦急走动，见吴家娘娘进来，忙迎上前说：“怎么样？是不是顺产？”

吴家娘娘垂首说：“恭喜老爷，顺产，生了个女娃。”

吴有仁喜出望外。他大老婆没给他生过人，而二姨太给他生的都是男孩，正缺个女孩，没想到三姨太第一胎就让他达到了目的。不由哈哈大笑，说：“快吩咐下去，好好地给三姨太做点补血的参汤。但凡三姨太要吃什么，尽管去做。”

吴家娘娘领命而去。吴有仁朝外挥了挥手，吴师爷急忙上前，躬身说：“老爷有何吩咐？”

吴有仁说：“长春家的走没有？”

吴师爷说：“还在三姨太房间里照料。”

吴有仁说：“这么大的风雪，半夜三更的请她上门，又怀着身孕，着实辛苦。这样，留她就住在府上，等明早回去时打发两块大洋并两匹上好绸缎给她。”

吴师爷点头说：“老爷，小的记下了。”沉吟着还要说话。

吴有仁说：“还等什么？”

吴师爷说：“那个杨再开的老婆也一起在帮着照料，老爷看是不是......”

吴有仁问：“哪个杨再开？”

吴师爷说：“经常来府上打杂工的那个小个子穷人，东街的，就住玉长春家隔壁。”

吴有仁说：“哦哦，他老婆姓伍的那个。难得她冒着风雪来帮着料理，那就赏给她一匹粗布吧。”

吴师爷躬了躬身，替两人谢了，转身出门。

吴有仁心头欢喜，哼着调正准备去南院三姨太房间。福娃却从外面跑了过来，躬身对吴有仁说：“老爷，大太太说三姨太已经顺利生产，请老爷回上房休息。她己着丫环小红在三姨太房间里专职服侍，请老爷不必牵挂。”

吴有仁说：“都几更天了，这么冷，大太太还没睡？”

福娃说：“大太太跟二姨太一直在前堂跪求先祖，祈祷三姨太顺利生产。刚才闻讯三姨太生了，这才各自回屋。”

吴有仁点了点头，轻声说：“你去告诉大太太我马上回房，叫她放心，我去看看三姨太和我宝贝女儿就回房睡觉。”

福娃吞吞地说：“老爷，大太太的意思，就是怕你深爱三姨太而坏了规矩。祖上有训三日内是不可以去血堂的。”所谓血堂，是乡下人对生孩子房间的一种俗称。凡是男人哪怕是丈夫也得避讳进入，三日内里面不干不净，没的会触犯上霉头。

吴有仁知道大太太历来迷信，自己却哪会相信这一套。打发走了福娃径直去往南院。老远听见吴家娘娘朝这边喊：“老爷，别过来，大太太有过交待，三日过后再来看吧。”

吴有仁笑说：“哪有这么多规矩。我去看一眼就出来。”紧赶几步来到窗下。吴家娘娘上前来拦在吴有仁身前，轻声说：“老爷，真不能进去啊。大太太要知道我放你进去了，非得要我的小命。”

吴有仁无可奈何，苦苦一笑，说：“那你们一定要尽心照顾好三姨太，不管她要什么，必须一切照办。”

吴家娘娘笑说：“老爷放心，要是有哪个不尽心，不光老爷不会放过，大太太也不会放过的。”

吴有仁虽然是一乡之长，但家里一切事务却全仗大太太撑掌。大太太今年四十出头，是吴有仁的亲表妹，姓张名氏，结婚二十几年却没给吴有仁生下一子半女。后来娶了个二房姨太，倒是生了两个儿子。但两个儿子过后却再无动静。吴有仁一心还想有个女儿，见二姨太再也生不出，大太太张氏这才张罗着在去年为他新娶进了三姨太。

三姨太只有十八岁，长得水灵灵的又出生于大户人家，吴有仁五十余岁却娶了个这么年轻的姑娘，自然是疼爱有加。

转身回去。刚刚走到西厢，突然从院外传来两声枪响，随后是碉楼上枪兵的吆喝。吴有仁侧耳听了听，对福娃说：“谁在打枪？快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动静。”

福娃随手招来两名守院枪兵，对他们说：“你俩马上送老爷去上房，守在门外谁也不准离开。”然后小跑出屋，来到前院，见院子里到处是人头攒动。上前拉住一名枪兵，问：“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开枪？”

那枪兵气急败坏地说：“刘队长刚刚将大伙叫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好像碉楼上死了两个兄弟。”

福娃闻言脸色大变，急忙顺着院子朝碉楼下跑，刚好看见刘队长正指挥枪兵四处布防。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刘队长，老爷问是谁在外面开枪？”

刘队长擦了擦头上的雪花，大声说：“还没搞明白。说是有两三百人将整个乡公所都包围了起来，他们开的枪，打死了碉楼上两个站岗的兄弟。然后再没枪响。你回去报告老爷，我们没摸清楚情况，还没有还击。但已经全面布防了。”

福娃说：“不会是饶二狗子吧？”

刘队长哼了一声，说：“饶二狗子？他吃了豹子胆啊，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他愚蠢到家了想跟乡公所斗？！绝不可能是他。”

福娃说：“要不就是外乡来的棒老二。但方圆百里，老爷没有得罪过谁呀，不可能动这样大的阵式大老远跑来围攻乡公所吧。”

刘队长四处看了看，附在福娃的耳朵边，小声说：“兄弟，站稳了。说不定是共匪到了。”

福娃一听共匪二字，吓得一个踉呛差点跌坐在地。连声说：“不不，不可能。昨天长贵哥才从匪城里回来，匪城都还在，匪城里都没共匪，他们怎么会冲到四十公里外的石桥门乡来？不可能，不可能。”嘴上说是不可能，心里却虚得要命，**不住地打着颤儿。

刘队长干笑了两声，拍拍福娃肩膀，大声说：“兄弟，别怕。是煎是剐总要挨一刀，迟早的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管他是土匪还是共匪。”

福娃心里发毛，暗想：“别怕？说得轻巧。要是棒老二来了还有得一拼，要是共匪，这条小命就算活到头了。”也顾不得再问，慌里慌张地跑去后院找吴有仁汇报情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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