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娃刚好与迎面跑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看是师爷，顾不得痛，急声问：“吴师爷，老爷在书房里没？”

吴师爷见是福娃，说：“老爷正等着你，快进去。”说完自顾向前院跑去。

福娃跑进书房，见吴有仁正焦急地在书房里打着转儿，先前那两名乡兵抱着枪蹲在角落里。急忙上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爷，有好多背枪的人将乡公所包围了。他们开了两枪，打死了我们两个弟兄。刘队长问，要，要不要还击？”

吴有仁脸色一变，喝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多少人？”

福娃说：“看不清，应该有两三百，个个手里都有枪。”

吴有仁说：“饶二狗子，你他娘不认人居然打起乡公所的主意了？暂时不要开枪，问清楚是哪路人马，要是饶二狗子，我让他来多少死多少。”

福娃说：“可是，刘队长说，不一定会是饶二狗子。”

吴有仁说：“不是饶二狗子？那还能有谁？附近乡镇谁还有这么大的势力？”

福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刘队长说，有可能是，是，是共匪。”

吴有仁听见共匪二字，吓得没差点瘫倒在地。几天前听说解放军从湖南打到了匪城边境，实在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攻破匪城跑到了这般偏僻的石桥门乡。忙问：“刘队长呢？”

福娃说：“刘队长正在院墙内排兵布阵，外面只开了两枪就没再打。不知道想做什么。”

吴有仁说：“你赶紧去前院告诉刘队长，千万不要开枪，先搞清楚是不是共匪了再说。”

福娃转身正要出屋，吴有仁又将他叫住，说：“将吴长贵给我叫来。”吴长贵是府上出了名的快腿，走山路没哪一个人能比得了他。最近风声特紧，吴有仁便专派他每两天跑一趟匪城，打探解放军虚实。吴长贵前天才从匪城回来，说是匪城里虽然人人都在谈论解放军，但解放军却一直在湖南凤凰那边驻扎，根本就还没有打到匪城这边来的意图。

吴有仁身为一乡之长，自然有他的一套见识。目前全中国差不多一半以上的土地都归解放军统治了，大势己去，各地凡是保长以上的国民党旧官，该逃的逃该死的死该归顺的都归顺了。解放军的口号是为穷苦百姓打天下，那么他虽然是国民党的乡长，又是半路才用大洋从县上换来的官，在石桥门乡不说是口碑载道，但这么多年却也并无一起血案在身。如若解放军攻临石桥门，他早就想好了出路，绝不与解放军交火，只要解放军答应保留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宁愿归顺投城。总比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的好。

不一会吴长贵从外面跑了进来，吴有仁赶紧拉他过来，问：“是不是解放军打过来了？”

吴长贵说：“老爷，别信刘队长在那里胡乱猜疑。我刚从匪城回来我还不知道吗？共匪还在湖南的凤凰城里睡大觉呢，匪城都还在赵县长的手里，怎么就跑到石桥门来了？信不得信不得。”

吴有仁说：“传说共匪天兵天将，神速得很，保不准一夜之间就从凤凰打到了匪城。”

吴长贵说：“回来时我还特意去城边上溜达了一圈，倒是城里有钱的财主领着家眷都逃往乡下去了。谁说得清楚共匪几时来呢。听说外面被共匪占领的那些地方，打土豪分田地搞得热火朝天，当地的穷棒子们都翻了天一样。”

吴有仁说：“你跑了这么久的县城，有没有听说过周边的官员，哪个归顺了解放军？”

吴长贵说：“说是凤凰的县长就是归顺过去的，解放军没费一枪一弹就拿下了全城。”

吴有仁说：“那凤凰县长现在怎么样了？听说过没？”

吴长贵说：“听说是归顺了不到半月，就被拉到城楼下毙掉了。”

吴有仁心里一惊，问：“怎么？毙掉了？不是，不是，解放军不是宽大归顺官员吗？”

吴长贵用手比划着说：“那是共匪的攻心政策，先让你吃软的，等局势稳定了，再让你吃硬子儿。宽大是宽大官员手下的士兵们，真正的官员哪个不是恶大恶极，不杀了，解放军还不留了个天大的后患。”

吴有仁顿时紧张起来，在屋里急急地打转，走了几个圈子，突然停在吴长贵身前，挥着手说：“快去，快去打听清楚到底是不是共匪围了我们。”待吴长贵一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新添宝贝女儿的兴奋心情瞬时间被惶恐不安替代。

这时福娃不要命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不好了，确切消息，是解放军，是共匪包围了乡公所。他们在外面喊话，说是希望和平解放。”

吴有仁一下子从太师椅上滑倒，脸如灰土，半晌才说：“先不要开枪，告诉刘队长先不要开枪。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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