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爷将吴有仁的两个儿子带到了上书房。大儿子吴世财，十八岁，一副大少爷的打扮，梳了一个大分头，腰间挂着一支勃壳短枪。二儿子吴世进只有八岁，刚刚从梦中被叫醒，跟在哥哥的身后，朦朦胧胧的，走路走得歪歪斜斜，不时地用手擦眼睛。大太太没有一子半女，这两儿子都是二房姨太生的。二姨太长年有病，平日里蜗在北院，极少出门。

待两儿子进屋，吴有仁朝吴师爷挥了挥手，吴师爷便转身出门去了。

吴有仁将吴世财拉入怀中，唉声叹气，良久才小声说：“世财，师爷应该告诉你了。解放军将乡公所团团围了，爸爸这条老命恐怕是保不住，但你和世进必须活着。我已经将所有的事后话都分派给了福娃，等会由他想法带你们逃出去，今后你和世进都得听从他的安排。”

吴世财双眉一扬，大声说：“既然是团团围住了，我们能往哪儿逃？”

吴有仁说：“我儿放心，福娃自有安排。”其实风声这么紧，吴有仁早在半年前就有了几条路的打算。三个月前暗地里分派福娃在后院的隐蔽处挖了一条地道，直通院墙后的大山脚下，防的也是共匪来时多有一条退路。他是正头主儿，逃到哪也会被解放军追杀，但儿子不同，解放军初来乍到，出了这个大院，根本就没谁能搞清楚儿子他们的真实身份。

吴世财猛拍腰间的勃壳枪，说：“为什么要逃？大不了和共匪拼个一死！要逃你让福娃带着二弟逃吧，本少爷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坚决不当逃兵。”

吴有仁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发火，只好咬着牙齿小声说：“小毛孩你知道什么！解放军将大半个中国都占领了，还攻不破我这个小院墙？我手下就刘队长那几十来条人枪，如何跟共匪拼？明摆着是不堪一击。横竖是个死，怎么也不能再添罪恶往家眷头上堆了。听说解放军不杀家眷，我让你俩兄弟逃走，也是以防万一，只要风声一过，福娃自然会带你们回来。”

吴世财说：“听父亲的意思，是要毫不抵挡乖乖地归顺共匪？”

吴有仁摇头说：“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国民党大势己去，五年没人来管我们乡下了。我在这苦苦支撑也无用。不如积点善德，少死一些人。”

吴世财哼了一声，昂首说：“刚才在后院听人说了，刘队长根本不会缴枪投降。怎么也要和共匪拼个鱼死网破。”

吴有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他敢坏了我的主意！我首先毙了他。”

吴世财见父亲动了真怒，低着头不敢再说话。这时福娃从外面慌里慌张地拎着一个大包袱进屋来。吴有仁说：“福娃，马上带两个少爷离开，下了大少爷的枪由你保管。”

福娃上前躬身叫了一声少爷，然后慢慢将吴世财腰间的短枪拿下来放到包袱里。一手一个拉着吴世财、吴世进就往外走。吴世财大声说：“我不逃跑，不逃跑。”

福娃说：“大少爷，这不是逃跑，是暂时出去避避。”不由他多说，拉着二人向后院飞跑。

吴有仁目送福娃将两个儿子带向后院，呆了好久，突然回过神来，拍手叫道：“来人。”

两名乡兵从角落里跑过来。吴有仁说：“马上去前院请刘队长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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