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黎明,王树生被汽车的喇叭声吵醒了。他的内心颇不爽快,还没睡够,便无法继续睡眠了。王树生揉揉双眼,他发现老乞丐已经不在桥洞。
“咦?他去哪儿了呢?”王树生自言自语道。
昨夜的面包和橙汁仍在稻草铺旁。树生将面包和橙汁瓶放在一边。他编了一条稻草绳,将稻草全部捆起来。如同老乞丐那样,把稻草捆放在桥墩旁。
“他会去哪呢?”王树生思忖着。
晨曦初放,微风轻拂。河畔的柳树,经过夜露的滋润,恰像洗漱过的少女,显得婀娜多姿,优美动人。
王树生把瓶里的最后一丁点橙汁喝完了。他站起身来,整个人的精神不是很好。他觉得有点头晕。但几分钟过后,他就感觉好一点了。
他解开塑料袋。昨夜吃剩的面包已经有点儿发酸。但是,王树生并不介意,他抓出一个包子便啃了起来。面包有些硬。幸好他把塑料袋口封好了。要不然,留至今日,那两个面包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王树生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面包。
突然——
一个身影从桥河岸右侧跳了下来,不冷不热地说道:
“小子!吃面包也不叫俺一声啊?哼,竟然独人吃食,真不够义气。”
树生被这声音下了一跳。他把目光往粗旷声音的发源地望去,才知道那人正是老乞丐。“老伯,这么早你去哪里啦?喏,这里还有一个包子,给你。”王树生笑着将包子递给老乞丐。
老乞丐也毫不客气。他接过面包,张开大口,便满脸堆了堆笑地啃了起来。见此情景,王树生内心也觉得很是愉快。
老乞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搬来一块平坦的石块,坐近王树生。老乞丐掏着他那脏兮兮的大衣袋。他要拿什么?他的大衣袋里装着的又是些什么呢?王树生满脸好奇地看着老乞丐的一举一动。不一会儿功夫,老乞丐便从他的大衣袋里掏出了许多东西来。你猜他弄来的是什么呢?竟是些蔬菜!西红柿呀,菜叶呀,豆角啊一类的蔬菜!
豆角是半节半节的,有食指般长。菜叶种类不一,虽然沾有不少泥巴,但还算鲜嫩,那青绿的颜色也招入眼。唯有那几个西红柿是看起来最动人胃口。西红柿红彤彤的,有些发油发亮,让人一见就想吃上几个。
树生惊讶地望着老乞丐。他怎么也想不到,老乞丐的破衣服里,竟能装下那么多的东西。他也想不明白,一清早的功夫,老乞丐是在哪儿弄来这么多的蔬菜的。
瞪着王树生吃惊的那傻样儿,老乞丐呵呵地直笑个不停。
老乞丐呵呵笑着的样子,倒是很亲切,不像昨夜初见时那般冷若冰霜。
“这么多的菜,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呀?”王树生笑着问道。
“这个嘛,俺自有俺的门路。”老乞丐诡秘地笑道。
“难道你是买的?”
“俺哪有钱去买呀。”
“哦,那就是别人给的。”
“也不是别人给的。”
“那……难道是你偷来的?”
王树生吃惊地看着老乞丐。老乞丐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傻傻地笑着。
经过一翻叽里咕噜地问答,树生终于弄明白了蔬菜的由来。原来呀,老乞丐每日都是天还没有亮时就去蔬菜批发市场的,在那儿,有许多别人卖菜时丢弃的、或者是卸车时弄断弄烂的蔬菜。广西东部有许多个蔬菜批发集散的市场。老乞丐所去的那个蔬菜批发市场不是很大,但在这座县城里却是最大的了。整个县的农民的蔬菜都运来这个市场贩卖。豆角和菜叶确实是老乞丐捡来的。至于那几个新鲜的西红柿,则是他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拿”来的。不过,老乞丐可没这么跟王树生说。他说西红柿也是别人丢弃的,因为他早起,且运气不错,第一个把那几个西红柿捡到手。说好听点是鲁迅先生所谓的“拿来主义”,说明白点,则是“偷来主义”了。
太阳已从河的那边,悄悄地伸出了头。整个小县城,进入了明丽的早晨。河水哗然作响,光斑在水面跳跃。空气是清新的。河的岸旁,有晨风轻佛。小草的叶尖上凝有露珠,宛如珍珠一般,折射出五彩亮丽的芒。野花开出了米粒般大小的花朵,有白的,有黄的,还有红色的,美丽极了。
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悲伤,似乎已被阳光吓怕,一溜烟般从人间消失了。
河水快乐地跳跃着,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着。在朝气怏然的早上,人们的熙攘声,小鸟小虫的轻喝声,混为了一片。这座小县城,立刻变得充满生机,充满希望。
王树生坐在河畔的石块上。
他边洗菜,边问老乞丐:
“老伯,这些菜叶和豆角,怎么才能熟啊?没锅没火的,不会是生吃吧?”
“咋的?吃生的不行啊?”老乞丐反问道。
“行是行。可怎么咽得下?”
“咽不下也得咽。想当年俺连生的都没得吃呢。你倒好,帮你弄回菜来,你还要嫌七嫌八。你以为俺们是皇帝老子啊。”
老乞丐的话,虽然是硬邦邦的,可他的嘴角却露着愉快而神秘的笑容。刘继庄在《光阳杂记》中说,马嘶如笑。老乞丐那样子,真有点儿像马嘶。因为他的脸有点长,黑,而有点脏。
听老乞丐的吓声,而又看见老乞丐那奇怪的笑容,树生有些心慌了。他说:“我……我没嫌七嫌八,我只是……”
“哈哈。瞧你那害怕的样儿,俺自有办法将菜煮熟。”
“你拿什么来煮啊?”王树生问。
“俺在这桥洞住了整整两年,虽不敢说家具齐全,但不管怎的,俺还是有法子将青菜叶弄熟来吃的。你瞧,俺手中的这是啥玩意?”
老乞丐说着,从背后抽出两个凹了的旧铝盘来。铝盘已经很陈旧。有一个铝盘的底面,已是黑乎乎的。王树生一看便知道,老乞丐是拿那绿怕当锅用的。
“这两年你都用这铝盘煮东西来吃?王树生用惊疑的口气问。
“不,只用了一年多。以前——在俺还没有捡到铝盘时,是用瓷碗来煮东西吃的。”老乞丐坦然说道。
“用铝盘来煮菜,你怎么拿呀?不烫手么?”
“傻小子,哪能不烫手啊。你没看见么?俺有两个铝盘,一个是用来煮东西的,另外一个的用来当饭碗使的。”老乞丐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今儿个你没带碗来,俺只好让你先等着,待到菜凉了,你再用煮菜的铝盘吃。”
树生忙说:“行。待会煮好后,你先吃。我吃了个包子垫底,没有这么快饿的。”
王树生已将西红柿、豆角、菜叶洗净,放在了一块芭蕉叶上。说到这块芭蕉叶,倒是挺巧的。王树生一到河边洗菜,就看见了这块大芭蕉叶。也许是昨夜河水冲来的。这位瑶家少年和老乞丐在河畔有说有笑地忙活着他们的早餐。看着小县城蓝色洁净的天空,看看他们俩脸上愉快而朴实的笑容,不禁让人想起钱中书先生的一句话来: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王树生和老乞丐欢乐地笑着。他们暂忘了生活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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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沦为了乞丐』
五~条河面都是朝阳,一片金光灿烂。~好的菜放在一旁晾着。老乞丐到岸边捡了些~草和~树枝。不到一斗烟的工夫,他们就把铝锅架好了。锅铝——其实就是那个早已被烧得碳黑的铝盘——已经放在了灶台~。那灶台,其实只是由几块石头叠成的。灶台简单,但却是很实用。铝盘一放~去,加大火~,煮石头都不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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