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满条河面都是朝阳，一片金光灿烂。

洗好的菜放在一旁晾着。老乞丐到岸边捡了些干草和干树枝。不到一斗烟的工夫，他们就把铝锅架好了。锅铝——其实就是那个早已被烧得碳黑的铝盘——已经放在了灶台上。那灶台，其实只是由几块石头叠成的。灶台简单，但却是很实用。铝盘一放上去，加大火力，煮石头都不成问题的。足可见灶台之坚固了吧。

“老伯，哪有火啊？”树生问。

“有火的。我去拿打火机。”

老乞丐跑到离桥洞不远处的一棵老枯柳下，找出了个打火机。他的好些东西都藏在老枯柳树的窟窿里的。

一会儿后，铝盘里的水就煮开了。

他们俩用手将豆角掰断，放进铝盘里煮。西红柿只瓣成两半，便丢进了铝盘中。菜叶也被他们三下五除二，弄成了碎片，仍进了小铅盘中。小小的铅铝已装满了红红绿绿的蔬菜。

火烧得很旺，宛如跳着**舞的人们。

老乞丐和王树生的脸上溢出了愉快的笑容。旺盛的朝阳如火一般，把光和热射进了桥洞。他们俩的小天地立刻变光明亮了。

“小子，俺看着火，你去折几根柳枝来当筷子使。”

王树生应了一个“哦”字，便去折柳枝了。他按老乞丐的意思，将那根柳枝折成了两双长短相当的筷子。

老乞丐左手托着那个没有被烧过的铝盘，右手用筷子夹了片白菜叶；笑着说道：“俺试试中不中吃。”

“煮熟了没有？”王树生问他。

老乞丐吹吹菜叶，然后将菜放入嘴里。

“晤。熟了。味道不错的。小子，得了得了，把火撩走，别把菜叶煮烂了。”老乞丐满脸笑道。

王树生将未烧尽的干树枝撩走了。

老乞丐用柳枝筷把菜叶夹了一半放进他的铝盘，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可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他只顾自己独自吃着。老乞丐吃东西那样子还真趣。他想快点吃菜，可菜又烫嘴。所以，他只好每夹一块菜叶放进嘴巴之前，都要吹吹气，好像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老乞丐忽然停下筷子，对王树生说：“小子，你怎么不吃啊？尝尝吧，很鲜咧。”

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今来了个王树生，老乞丐差点儿将他给忘了。

树生用柳筷夹了根豆角，像老乞丐那样吹吹气，便放进嘴里尝。豆角虽然煮黄了，但味道很鲜。唯一叫人遗憾的是没有盐。铝盘中的菜都是淡淡的。

不过，王树生是穷困山村里出来的瑶家少年，对于他来说，这些菜已算是丰盛的了。他懂得什么叫做苦。在村子里，餐餐吃那些没有油的咸菜，那才叫难吃呢。眼前的这三样菜，虽不是有滋有味，但是，总不至于连肚子都填不饱啊。

他们俩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有油没有盐的菜。他们吃得很开心，边吃还边说笑。

早晨的阳光照进了桥洞。风从桥洞穿过，给以人微凉的感觉。河岸的垂柳在晨风中轻舞。

王树生拿几块树叶托着铝盘——因为铝盘当锅使用，铝盘底已被烟火熏得一片碳黑。

他开始喝起菜汤来了。

“你要汤么？

树生喝了两口，忽然停下来向老乞丐问道。老乞丐点了点头，说：“要一点。来，倒些过俺的铝盘。”树生分了些汤给老乞丐。

阳光越来越强烈。桥洞里亮堂堂的。河水反射的鱼鳞光斑，映射在桥底。那群光斑一动一动的，宛如一群群白色的小蝴蝶。

几分钟后，他们将汤也喝尽了。

“老伯，铝盘和打火机放哪里啊？”王树生问。他在河边洗好了铝盘，回头望了望正在桥墩旁伸懒腰的老乞丐。

“拿过来呀。给俺。俺自有安放处。”老乞丐说。王树生将那两个铝盘和打火机递给他。

老乞丐接过铝盘和打火机，朝枯柳树的方向去了。

那棵枯柳树有水桶一般大小。树上只剩下大枝桠，叶子和小岔枝早已腐烂。灰黑的枯柳树，像个赤身**的老头。树身有好几处的树皮都脱落了。树肉**在外面。乌黑的枯柳长着大大的根，如同一只巨大的老鹰，把自己的爪子**深土里。

枯柳树旁，有油绿油绿的草。草丛中镶有许多米粒大小的花。远远看去，草丛中的那些小花朵，还真的有点儿像五彩的珍珠呢。

老乞丐走到枯柳树前，弯下腰，拨开草，一个树孔出现在眼前。

树孔刚好能塞进一个铝盘。

老乞丐把打火机放在铝盘上面，两个铝盘叠在一起，一同放进了树孔。

完后，他往树孔旁铺上一些青草，然后跳着出来，样子极其搞笑。

“老伯，你干嘛要像僵尸那样跳啊？”王树生笑着说道。

“你才像僵尸跳呢。”

“你为什么要跳着出来？走出来不就行了么。”王树生说。

老乞丐没有理会王树生，他仍旧像僵尸那样从草丛里跳出来。

“去真搞不懂你。”王树生微笑着说。

“傻小子，这么简单都不懂。俺告诉你吧。我跳着出来，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呀。”老乞丐如同僵尸一样，跳了几跳，又说道：“只要这儿长满杂草，青草茂盛，别人才不会轻易到这儿来。没有人来这儿，铝盘和打火机才安全呀。”

老乞丐说完，冲王树生做了个鬼脸。

吃饱了。喝足了。东西也放好了。老乞丐满意地伸了伸懒腰，肚皮露了出来。老乞丐他并不介意肚皮外露，他还要将手伸高好伸，似乎要将体内的懒气全都放出来，直冲九云霄。

王树生向河里仍着小石头，样子甚是无聊。河面形成了一个个圆圈，圆圈不断向河岸扩展。水波折射的阳光，在桥洞里跳跃着，像是一群快乐的天使，好看极了。

“喂，小子，想不想跟俺一块儿去讨钱？”老乞丐走向王树生，拍拍他肩膀问道。王树生一愣说：“讨钱？”

“对呀。不乞讨怎么过活啊？”

“现在就去？”王树生问。

“不　现在去，啥时候去啊？天气好，也吃喝够了，就该出街去乞讨乞讨。碰碰运气也好。”

“那好吧。我和你一块去。”

其实，王树生并不是很情愿去的。但他已明白自己现在也沦为了乞丐，不去还能怎样呢？所以，他站起身来，跟着老乞丐去了。不知道他们俩要去哪里乞讨，是怎样讨钱。初夏上午的阳光很灿烂。整个小县城象忙而快活。徐徐吹来的风，使小草频频点头。王树生和老乞丐的脸上溢满了笑容。他们边说边走，沿着街道右边，朝小县城的中心地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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