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个小县城并不像大城市那样,到处都干干净净,布局得有条有理。往县城中心的街道两旁,稀疏地种有一些不高的玉兰树。初夏时节树叶正是青绿。老乞丐和王树生两个人边走边聊着。老乞丐问王树生说:
“小子,你姓啥呀?看你是刚出道的吧。一点都不像是乞丐。”
“我姓王。刚出道的。”
“王啥呀?”老乞丐想知道全名。
“王树生。”
老乞丐应了个“哦”字,便没说别的话了。
王树生走了几步,说:“老伯,昨夜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如果没见着你,今早我可吃不着这么鲜美的菜呢。”王树生满怀感激地望着老乞丐。老乞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哦,这有啥呢。”
走了一段路之后,王树生问:“老伯,您贵姓?”
“俺姓徐,叫徐福。”
老乞丐也许心情很好,或者已和王树生较熟,他经于爽快地将他自己姓名告诉了王树生。
互通了姓名之后,老乞丐又说道:“唉,可惜啊。俺名儿叫‘福’,可却没啥福气。除了以前俺娘叫过我徐福外,俺娘一死,就再也没有人叫俺徐福了。你小子叫俺老伯,俺高兴呵。俺活饿大半辈子的人,你是第一个尊敬俺的人。俺高兴。俺高兴啊。”老乞丐呵呵笑着。
“那以后我叫你老伯好呢,还是叫你徐伯伯好?”王树生问。
“哎,俺高兴啊。你咋叫,俺都高兴啊。如你所愿,晤,叫俺徐伯伯好了。你这么一叫,俺又记起俺是姓徐的了。”
“那好,以后我就叫你徐伯伯。”
老乞丐徐福笑得很开心,像小孩子似的,走起路来轻快极了。害得王树生要大步才跟得上他呢。
路旁的树木,把影子贴在路面上。这个小县城似乎很快活,每一样事物,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天空中有数朵白云,他们清闲地躺在蔚蓝色的天幕上。偶尔几只小鸟从头顶的晴空划过,留下几声喳喳清鸣。
王树生和老乞丐徐福沿着街道旁的树走着。他们走得很轻快,时不时还讲几句话。
“徐伯伯,我们怎么讨钱?连个破碗都没有拿,怎么乞讨啊?”树生问道。他见过别人乞讨。那是在学校读书时,校门口曾经来过一个讨钱的老妇人,她手里拿着个破碗,碗中还放有几角钱,右肩挎了个烂布袋。在王树生看来,行讫就应该有个破碗的。
“不用碗,俺也能讨到钱的。”老乞丐自信满满地说。
“你怎么讨啊?”王树生又问。
“呵呵。俺自有法子。”
“你说你有法子,可你总得跟我说说吧。”
“树生你小子听着,现在,俺们不是有两个人么?俺装作你有病的父亲,你来向路人行讨,装得越像越好,装得越可怜越好。”
“这恐怕不行吧?”
“行的。你听俺的话,准没错。哦,树生,你小子会写字么?”
王树生点点头说:“我会。”
“你会写字那就好办了。”
“你想要我写什么字啊?”王树生问。
“你在地面上写些字,就说俺是你父亲,得了重病,母亲和其他家人都去世了,无依无靠,现在生活极艰难。最好写得感人一些。越感人越好。俺躺在你旁边。你跪着乞讨。路过的人见着了,自然会仍钱给俺们俩的。”
王树生惊讶地望着老乞丐徐福。
这明明就是骗钱嘛。怎么可以这样骗取别人的同情心?
老乞丐一想说要扮做他父亲,王树生就一脸不高兴。忧郁铺在了他的脸庞上。王树生想念他的母亲和弟弟了。虽然王树生五岁时,父亲便去世了,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记忆,可他还有母亲和弟弟,他们还住在村子里。现在的他们,不知过得如何。
王树生一气之下跑出学校,家里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家穷。弟弟整个学期才送两袋米来学校给他当伙食。王树生凭着自己的那股勤恳劲,坚持读了两年初中。
他家离学校哟几十里的山路。在镇上读了两年初中,王树生才回过两次家。暑期,他留在学校里,帮学校修理桌椅,清点图书,或打扫教师办公室,学校给的钱,勉强能养活他。逢年过节,学校管后勤的叔叔还给他补助呢。过年回家时,王树生便在镇上买肉和盐回家去。王树生所在的那个村子,在广西东部地区不是最穷的,便是第二或第三穷的。虽然说人类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外面的世界里,电脑、手机等高科技产品已很普遍了,可王树生的家所在的那个山旯旮村子里,不说电脑手机,就是连部自行车都进不去呢。
王树生的步伐渐渐地慢了下来。刚才的好心情被老乞丐的话一扫而尽。他想念自己的家人,越想越忧郁。
见王树生不作声,老乞丐的灿烂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他放慢脚步,对王树生说:“树生,你小子咋啦?俺说讨钱的好法子给你听,你干啥不高兴啊?”
“我爹死了。我没有父亲。可我娘和我弟还活着。他们好好的,我怎么能说他们死了?”王树生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嗨,俺以为你是咋了,原来是为这不高兴啊。小子,你听俺说,俺只是装作你父亲,俺又没有说你真的没有亲人,你咋就不高兴了呢?唉,俺可告诉你啊,现在俺们是乞丐,不去讨,喝西北风啊?”
老乞丐徐福满来年萧色。和蔼而快乐的样儿不知飞去了哪里。
王树生见状,忙和声说:“徐伯伯,我想念我家里人了。”
老乞丐那张拉的长脸慢慢地松了下来,添上了几丝笑纹。
“唉。也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出来乞讨,不容易啊。你一时不适应,惦记着家人,那也是常情。俺可就不同了。一把老贱骨的,早已把家人忘尽了。”老乞丐哀叹道。
讲起他把他的家人忘尽,老乞丐似乎还很在理。在徐福看看来,他把自己的过去统统忘记才是对的。
老乞丐的过去,像是一个很大的迷团。他自己也稀里糊涂地活着,不曾想过呀解剖他的谜团。谁晓得老乞丐的往事有多少?王树生很不幸出生在瑶山村了的贫苦人家,但老乞丐的乱胡子蓬头的那张脸中,我们可以猜知,他的人生定然经历了许多的艰难与沧桑。
王树生的不幸,就在与他要离开学校。柳青说,人的道路是漫长的,但要紧的地方通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王树生离开学校,便是他人生的一个岔道口。他为什么要这么冲动离开学校呢?他家那么穷困,学习的机会如此宝贵,他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
这些问题,在后面的章节中笔者会慢慢讲述。随着王树生渐渐深入老乞丐的生活,接触他的心灵,老乞丐会将他的故事一一告诉王树生。同样的,王树生也会将他的经历告诉老乞丐徐福。这正是培根所说的,友谊的神奇力量在于,如果你与朋友分享快乐,快乐会倍增,而当你将忧虑讲给别人听时,忧虑就会减半。苦难中的人们容易成为知己。这就像不同的金属,只有在高温下,它们才会很容易地形成全金。任何为了利益满脸堆笑而形成的友谊,都难一长久难以真正进入心灵。那种关系,只不过是穿着友谊的外衣,其实质却如豺狼一般,到处长满了又黑又粗的毛。纯洁的友情如同朝阳,它苏醒万物,晒干人们脸上的泪痕。王树生出来乞讨,多亏了老乞丐徐福的关照,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将如何在小县城里生存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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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
七王树生和老乞丐来到了一个路~。阳光很灿烂。偶尔有风吹来,路旁的玉兰树沙沙作响。路~~有不少的行人来来往往。有几个少~正从远~走来。因为已到了初夏,晴天的~午已经比较~了。少~们~~绿绿的~子在风中飘动,样子极美。她们~姿苗条,~着健康。头发乌黑如墨,柔顺地垂~于白~的颈旁。她们边说笑边向这边走过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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