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来到一个叫什么什么机务段的街上，阿莲居然没忘记买球的事。于是，我们找了半天，不想，文具店还没找着，反倒进了一家书店。这书店啥书都有，就是没有——操，我还以为真的没有呢，这一整框一整框的，不都是我最爱的小人书吗？而且还都是打仗的。

我才不管是个啥名，凡是打仗的或打架的统统都要。挑来挑去，结果挑了一大书包。——糟糕，我哪里带了什么书包？真TMD扯淡，装哪呢？当然只能装在上边下边左边右边里边外边的口袋里了。

正当我手忙脚乱装书的时候，一个售货员阿姨跑了过来：“小朋友，这书不能装，你妈妈呢？妈妈在哪，叫你妈妈来。”

这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我口袋里往外掏书。在对面柜台看大头贴的阿莲听到嚷嚷便赶紧跑了过来。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该叫大头贴，反正头确实老大老大，有毛**的，有华**的，有朱总司令的……）

“干吗呀，这是——”阿莲人还未到，声音倒先到了。

“你是他——”售货员抬起头来，“妈”字正要出口，一瞧，不对，便强行把个“妈”字摁回了喉咙。

阿莲也不理她，从满是补丁的裤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说道：“这钱够不够？”

售货员一看，傻了，此时此刻那个眼神，好像从没见过钱似的。看她那状况，估计得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我记的很清楚，在那个年头，哥哥上中学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是一两块钱，你说，一张大团结是什么概念？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几岁的小女孩之手。

于是，售货员找来一张洋灰纸，将小人书整整齐齐码好，用细细的麻绳扎好。只可惜，我们并未领受她的好心，大门一出，我们又把它化整为零，装进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口袋。遗憾的是，这堆书最终还是没能带到家里。

真是命运弄人，去的时候要在镇上下，车偏没停，回来时不用在镇上下了，车反而停了。

车子一停，就涌上来一群十五六岁的混混，一看我全身胀鼓鼓的，几个人便将我团团围住。我赶紧缩在车厢一角，抱成一团，死死地按住全身上下的小人书。这帮混混，简直就是流氓，居然把俺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正当流氓们忙着对我实行“非礼”的时候，阿莲从另外一侧滑了下去。脚没着地，就拼命大喊：“抢人啦，抢人啦，快来人啦……”一边喊着一边拼命向着站台跑去。

等她终于把车站站长招来的时候，那帮臭流氓早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浑身瑟缩的我仍在那哭个不停。我哭什么，就哭的这些小人书。我心爱的小人书居然一本也没剩下。

闹了半天，当站长终于搞清状况之后，便带着我们俩来到了火车屁股最短的那节车厢，并把车厢里面的高个叔叔叫出，将我俩抱了上去。交代几句后，站长手中的小旗子一扬，火车便“咕咚”“咕咚”动了起来。

现在老爸的脑门可亮了。先是什么什么“乱摸女孩罪”、“诱良为娼罪”，接着又是什么什么“纵火罪”、“杀人罪”，再接着又是什么什么“逃学罪”、“私奔罪”……对于这么个劣迹斑斑的问题儿童，那个子不教父之过之父，怎么可能不一个头两个大呢？想想也实在是太为难他老人家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跪也跪了、罚也罚了——罚什么呢？罚扫地、罚砍柴、罚不给饭吃，可结果呢，不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把问题越搞越大。

方校长的头真是大了，他想了几天几夜也没能想出个名堂来。只知道一个劲在那纳闷：这孩子怎么了？他究竟想要干吗？他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照这样下去，鬼知道还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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