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白天，阿辉一直在睡觉。折腾了一晚上，他也筋疲力尽了。

醒来时，他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却又什么都在想。一些画面和一些过往，断章残影地在脑海中飞速划过。

他记得一个调查说，人们每天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和文字，如果可以整理出来的话，能组成一部二十多万字的小说。看来一切简单的东西，都被我们自己搞复杂了。难怪西方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阿辉把手伸进盒子里，看着两只饿得消瘦的蚊子趴在自己的手背上，贪婪得吸允着，直到自己的腹部发胀，透出暗红的血色。然后再看着蛛蛛怎样慢慢地靠近它们，在失败中，最终把其中一只拉向死亡的深谷，怎样吸干它体内的一切。过程残忍，且不动声色。

看蛛蛛吃上了自己的晚餐。阿辉又想起了小枝，“你每天都要想我，要时时刻刻的想我，知道吗坏蛋？”

每次通话，小枝总是先问：“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想了。”

“用什么想啊？”

“用心想。”

这是他们百说不厌的对白。

而现实中，只有雯雯那相似的身影可以替代苦难般的相思与透骨的落寞。

拨通雯雯的电话号码。

“雯雯。去吃饭啊。”

“我不饿……”没有睡醒的语气。

“我带你去兜风吧，等你饿了我们再吃。”

“好。二十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

来到复兴路，阿辉远远地看到雯雯侧身站在路边等待。还是太像了，恍然间，阿辉觉得那就是小枝。小枝回来了。像鬼魂一样，一直萦绕在阿辉的周围，挥之不去。

“请老婆大人上车。”阿辉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满目温情。俨然是对小枝才会有的语气。

“呵。好的老公！”雯雯亲了一下阿辉的脸颊。

暮色渐渐合拢，像失控的江河奔涌着冲进这所城市，然后将道路、房屋、树木统统淹没。黎明时退潮，带走该带走的，留下应留下的。

阿辉的车快速地行驶着，雯雯打开车窗，风呼啸着向后奔跑。他们把手臂伸向外面，高兴得喊叫着。

车前的这种氙气灯没有灯丝，却随着车的行进越来越亮。好像要把漆黑迷离的夜晚照出一个光亮的洞口，一个可以让这个城市的人们逃离的透着光亮的洞口。

“老公！再快点！”雯雯喊到。

阿辉用力踩下油门，“好的！”

“老婆！前面有超速拍照！”阿辉说，“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头摆个pose.来张合影好不好？！”

“好啊！好啊！又浪漫又刺激！”雯雯显得很兴奋。

“快到了！准备好啊！一！二！三！”他们一起把上身探出车窗，摆个pose.

“啪！”闪光灯熄灭时，两人超速驾驶的合影被拍了下来。

“前面还有一个！”阿辉再次加速，“一会儿别忘了再来了一张！”

“好嘞！”雯雯在车窗外摇晃着手臂高声呼喊，“呦呦……”

车开到郊外，来到离暮色山庄不太远的地方。阿辉把车停下，打开车窗。有晚风吹来，带着**干净的空气和泥草的清香。一朵暗云飘过又离开，被遮住的月光再次倾泻而下，如水似雾。

只有远处的暮色山庄一片模糊跳动的光亮，一群白日里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在灯红酒绿里纸醉金迷。从这个位置望去，像是从暗夜的坟墓里跑出来的鬼魅，聚在一起狂欢。

“你有没有玩过野战？”阿辉笑着问。

“呵。还真没有玩过那么新鲜的东西。如果不在糖果，客人会带我们出去开房。老手讲究情调，都是带我们玩一天，有点感觉和兴趣了，晚上再去宾馆。”雯雯挑起左眼的眉毛，坏笑着问，“你丫玩过野战？”

“和前女友。”阿辉苦笑了一声，“那时正值精神旺盛嘛。不敢在家里，更不敢去宾馆，怕被抓到，更怕熟人看见。我们骑着自行车，就去城边的树林里亲热。后来，后来就动真格的了。”

“哈哈。看不出嘛大作家。”雯雯有些惊讶，“年轻就是好。有气魄！”

“车上，试过没？”雯雯凑到阿辉的侧脸，对着阿辉的耳朵，不慌不忙地问。

“那时哪有车？等有车了，她又……”

阿辉没有说完，雯雯就用自己性感单薄的双唇，把阿辉的嘴堵上了。他们用力的亲吻，舌头狠狠地纠缠在一起。一边脱去彼此的衣服，雯雯在阿辉的配合在骑在他的身上。他们像两条互相厮打的蛇，纠缠在一起，好像要耗尽对方所有的气力，再一点点地把对方吞噬掉。

雯雯娇声喘喘，颠动着下身。他们十指相扣，像衔接在一起的机器，在不停的运转。雯雯轻咬阿辉的耳朵，阿辉恍惚间看到雯雯玉颈上的花蛇呼之欲出。它瞪着骇人的眼睛，随着雯雯身体的起伏，来回吐着信子。

咬着阿辉锁骨上方的位置，雯雯更用力的晃动着身体。阿辉分明觉得就是那条蛇爬到了自己身上，缠绕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用力的撕咬，毒液顺着它锐利的牙齿流进被**的伤口。那毒液麻痹着阿辉的神经，让他精神模糊，产生飘渺的幻觉。在疼痛中快乐兴奋，在快乐与兴奋里又痛不欲生。

对阿辉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的体验。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夜晚，陌生的虐爱。这样的夜晚对雯雯而言，也是陌生的。这不仅仅因为地点的不同，更像是新婚不久的妻子，在等待远去的丈夫归来，在归来时，那种体内压抑已久的最原始的冲动与纠葛，终于在今夜爆发，得以彻底的燃烧。

CD里流淌着《陌生夜》，是阿辉初来到这个城市时创造的歌曲，用以抒发那时失落的心情，并祭奠那生命短暂的真爱：

坐上末班地铁/驶入这陌生夜/记忆辗转流年/流淌的霓虹轻声呜咽/不要倾听眼泪/古老的爱情已倾斜/一片荒芜的心情/漂泊在这陌生夜//

时光/是记忆的橡皮擦/古老的誓言湮灭/爱情的刻痕斑驳/遗忘在这陌生夜/陌生夜/陌生夜/爱情的刻痕斑驳/遗忘在这陌生夜。

雯雯与阿辉相拥着，头抵着车座的靠背，疲惫地喘着气。阿辉用手抚mo着她的后被，用脸颊在她的耳边摩擦。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来的味道，像**药一样，使两人的兴奋迟迟未退，他们纠缠在一起。如连体的婴儿，对方都是各自身体的一部分。

这时雯雯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喂。哦，叶老板啊。您今天怎么想起我了，你都很多天没有跟人家联系了。”

阿辉听到雯雯撒娇的语气，多少有点不悦。

“我啊？我在离暮色山庄不远的地方。”雯雯只顾回答电话那头，并没有在意阿辉的变化，“干什么？当然是不干好事喽。你以为呢？好的。我这就去暮色山庄。”

“不去不行吗？”阿辉问。

“那可不行。”雯雯回答的很干脆，“叶老板可是红姐的恩人。如果红姐知道我放叶老板的鸽子。她不把我给吃了才怪。”

快到幕夜山庄的时候，雯雯从车上下来。

阿辉坐在车里，看着雯雯的身影逐渐远去。那身影太像小枝，阿辉回忆这两天和雯雯的交往。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有时能在雯雯的身上找到一种暖暖的感动，那是脑海深处久违的美好的记忆。

目送着雯雯走远，最后在暮色山庄下的停车场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从黑色的奔驰下来。笑着迎向雯雯。他们拥抱了一下，然后中年人右臂环抱着雯雯，拉开车门，右手把她轻推进去。

显然，这个中年人是看到了阿辉。所以没有把车直接开到雯雯面前，而是让雯雯走过来。他也不会在意雯雯跟谁在一起。当然，阿辉也不会在意，如果真的在意，就不会如此平静地看着雯雯离开。他从雯雯身上得到的，仅仅是一些类似美好记忆的温暖与孤寂的填补。

雯雯想得到的，也许仅仅是温暖的怀抱，一顿饱饭，一些钱。她更明白一个风尘女子，是不该有过多的奢求。不是不可以，而是代价太大，甚至可以要了她的命。

那辆黑色的奔驰，就是暗夜里**的怪兽，有着释放不完的性情和魅惑。它兴奋地向前奔跑，耳边略过凛冽的暮风，如肃杀的呐喊，嘶叫着向后跑去。

望着这头绝尘而去的怪兽。阿辉想，或许，远在韩国的小枝，现在也正在另一辆车里，和别人的男人说笑着，淹没在暗夜的尽头。

曾经不可思议的一切，正逐渐在自己身上上演着，或者这仅仅是个开始。毫无准备的我们，常常被生活的戏剧性打得措手不及，回过神来，已是物是人非。不知该从何处追忆。

不知为什么，泪水**了阿辉的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折射出打进车里的灯光，像一颗闪亮的流星，划出夜的伤口。

突然，他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只是不知何时进入的梦境，更不知何时会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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